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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太阳光越来越亮堂。山道上的祁良秦和严媛,已经爬到了寺庙门口,祁良秦气喘吁吁,去一个服务点买了两瓶水,递给了严媛一瓶:“咱们在这歇歇吧,等等他们。”
“妈要进去烧香,咱们等她,少不得得跟着一起去拜神,就看不到最后的霞光了,咱们先爬上去,等会咱们下来的时候正好跟妈和大哥在这里汇合,你说呢?”
祁良秦也想爬到最高峰去看看,他们如今已经能看到最高峰上的栏杆上绑着的红布了。
于是他们俩又继续往上爬,终于到了峰顶。那上头已经有了不少人,都在忙着拍照,到了山顶往下看,果然云烟缭绕,东方一片早霞,在天空和山峦相接的地方浮动着彩色的雾气,景色美的叫人惊叹。
然后他们俩就互相给对方拍照,祁良秦是头一回来,拍的就多一些。人帅怎么拍都好看,有几张逆着光的,简直帅的祁良秦自己都心肝颤。那峰顶有个人摆了张桌子在卖许愿锁,靠西一侧的一排排铁链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许愿锁,组成了一道墙。有一对情侣正在那里写纸条,祁良秦好奇地问:“许愿锁不都是写了愿望刻在锁面上的么,或者写在锁面上的,他们怎么写纸条上。”
“他们这个锁是空心的,能扣起来,把你的心愿写在纸条上,放进锁里面。这锁没钥匙,扣上就一辈子取不下来了,我觉得这个比刻在锁面上好,保护*,不都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么。你过来。”
严媛说着,拉着他走到那一片许愿锁跟前,靠近看了看,似乎在寻找什么。祁良秦问:“你在找什么?”
“找我们家的许愿锁,还是我爸去世前一年我们全家来爬山的时候,每个人都许了一个……啊,在这里,你看!”
祁良秦顺着严媛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排许愿锁上写着几个熟悉的名字,或许年代很久远了,那锁上刻的名字已经有些模糊了,但还是可以一一分辨出来。严媛说:“你也许一个吧,也锁在上头,咱们拍个照。”
祁良秦点点头,便过去买了一个许愿锁。严媛问:“你要许什么愿?”
祁良秦笑了笑:“你刚才还说呢,说出来就不灵了。”
“好好好,我不看,你写吧。”严媛说着便拿着手机去拍照,祁良秦看着那老板在那里往锁上刻他的名字,刻完了,又用漆图了,抬头看他笑道:“小伙子,别光看我,把你的心愿写上,我给你锁进去。”
祁良秦想了想,便写了一个愿望在纸条上。谁知道刚写完,就听见身后严媛笑道:“哎呀,好巧!”
他吓了一跳,赶紧捂住自己的纸条,回头看严媛:“你怎么偷看呢。”
“你放心啦,我帮你保守秘密。”严媛笑着说:“不过好巧,我们家里有个人写的跟你一个样呢。”
祁良秦把纸条扣进了锁里面,又反复看了看,老板笑着说:“你放心,你就是用锤子砸也坏不了,就是这山倒了,埋进地底下,这锁也保准几百年不坏!”
祁良秦被老板逗的笑出声来,拿着过去将他的锁锁在了严柏宗的旁边。其实严媛的许愿锁旁边的空隙最大,可他还是挤了挤,锁在了严松伟和严柏宗中间,怕严媛看出他的小心思,赶紧招呼严媛说:“快快快,我们来拍照!”
他们俩在许愿锁前合了影,严媛说:“发个朋友圈。”
她发了两张照片,一张照片是她和祁良秦在许愿锁前的合影,男帅女美,她还稍微p了一下图,颜值更上一层楼。另一张就是一排六个许愿锁,其中五个许愿锁已经有些岁月的痕迹,只有祁良秦的那把许愿锁崭新,阳光下泛着金彩。
拍完了照片,又在峰顶看了一会风景,他们便朝下走。祁良秦一边走一边问;“你刚才说有人跟我写的一个样,谁啊?”
“你猜。”
“我猜不出来,”祁良秦想猜是严柏宗,心里噗通直跳,不敢说。
“你跟大哥许的愿一个样,”严媛说。
祁良秦的脸一下烧了起来,心跳的特别快。他佯装镇定,“哦”了一声,说:“那真巧了。我就是随便写的。”
严媛笑着说:“你想不想知道我二哥许的什么愿?”
“你怎么都知道?”
“我都有看啊,他们许的愿,我都知道。”
“你二哥许了什么愿?”
严媛眯着眼睛笑:“不告诉你,你回去自己问二哥。”
祁良秦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加快了下山的脚步,严媛掏出手机给严柏宗打电话,问他们到哪了。
“妈和大哥马上就到庙门口了,咱们快点吧。”
祁良秦点点头,一边下山一边心里想,他竟然和严柏宗许的愿望都一个样。
这似乎有一种很玄妙的缘分,这玄妙的缘分叫他心生喜悦。他和严柏宗追求的都是一样的东西么,他这样想着,就听严媛突然喊道:“看到他们了!”
他抬头朝下面看去,透过一棵苍老的松柏树,看到下面不远处的寺庙门口,严柏宗和严老太太站在那里朝他们挥手。祁良秦就笑了,笑容带着汗湿潮气,眼睛里却是从心底深处溢出来的喜悦满足。
希望他和严柏宗的这个愿望,最后都能美梦成真。
碧霞山上的这座寺庙,供奉的是西王母娘娘,寺内香火鼎盛,虽然还是清早,庙里已经有许多人。
祁良秦对神佛素来有敬畏之心,紧紧跟在严老太太身后,进香的时候,他也虔诚地站在身后,但是等到老太太他们进大殿叩拜的时候,他却没敢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看着。
神佛会看到他污秽的内心么,他满身的爱欲,神佛能谅解么。在无私博爱的神佛眼里,同性恋还是不是一种罪业?
身为一个普通的同性恋,有些自卑从性意识崛起的那一刻就开始生根发芽,并在常年的小心翼翼的掩藏里茁壮成长。身为异类人的自卑,好像从不存在,又好像无所不在。他感激于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对同性恋更宽容,同性恋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谈恋爱,结婚,或许依然会受到轻微的非议,但对他这个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人来说,已经是个乌托邦的所在。
严柏宗和严媛显然是经常跟着严老太太来拜神的,他们跪在严老太太身边,跟着她一起叩头。祁良秦仰望着西王母的神像,那么端庄仁慈,好像可以包容这世上所有存在的人事百态。
西王母娘娘啊,请祝福我吧,祁良秦默默地想,请赐给我一个一生一世的爱人,请把这个叫严柏宗的男人赐给我吧。
拜完神,严老太太又带着他去见了住持,四个人在寺内吃了午饭,老太太又去念经。
她拜神是非常虔诚的,每次上山来,都要在寺内呆上大半日。寺庙内到处都是檀香的味道,静室里也不例外。祁良秦也跟着一起打坐,虽然没有念经,只是静静地陪着老太太,他也觉得心静下来了,有时候偶尔用眼睛的余光去看严柏宗,看到严柏宗在明黄纸窗下的脸多了一分静谧安然。
严柏宗有着很英俊的侧脸,他的轮廓原本是有些刚毅的,侧脸的轮廓却多了一分柔和,高挺光滑的鼻梁还有长长的睫毛,都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他们一直待到下午快五点,这才下山来。
下山的时候,严老太太和严媛都坐了竹椅:“你们男人就慢慢走回去吧。”严老太太笑着说。
祁良秦微微鞠躬点头说:“您小心点。”
轿夫抬着竹椅吱吱呀呀往山下走,祁良秦扭头看了看严柏宗,发现严柏宗也看了看他。
严柏宗的神色带着一点防备,显然是被他从前的强撩给撩出了阴影。
祁良秦抿了抿嘴唇,说:“咱们也走吧。”
他说着便率先往下走,严柏宗跟在他身后,突然问:“想通了?”
祁良秦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严柏宗指的是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点头:“想通了。”
严柏宗便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一路往山下走。上山的时候走的太急了,在寺庙里歇了一会之后,祁良秦就感觉到自己双腿酸疼,如今下山,竟然比上山吃力很多,所以他步履缓慢,渐渐地离老太太她们越来越远。严柏宗见他放慢了速度,看出了他的双腿不便,便也放慢了速度,走在祁良秦后面。他看见祁良秦汗湿的后背,t恤贴着皮肤,走过去的地方都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汗味。或许是静室里呆了半天,那气味里还掺杂了檀香的香气,微热。
他还是头一回这么仔细地看祁良秦的身体,他有细长的手臂,白皙瘦削,修长的腿有些过于细了,臀部却很挺,每下一个台阶的时候,臀部都会因为某个动作撑满裤子。有时候他会看到汗珠顺着祁良秦的小臂流下来,他觉得祁良秦有些瘦,需要再胖一点点。
这个人曾疯了一样迷恋自己,追求自己,他抱着自己的腿哀求,抓着自己的内裤贪婪呼吸,肆无忌惮地挑战他的极限,如汹涌而来的洪水猛兽,几乎让他无力招架。
如今一切都归于沉寂,好像都不曾发生过。只是这个曾以他从未见过的,对他来说有着强烈性意味的形象试图侵占他的人,对他来说或许已经回不到亲人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