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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盖马以北,汉军营寨内,刘奕此时正与其部将龙昭、乐子明、龙飞等人商议军事。由于汉军射杀了鲜卑首领和连,如今军威正盛,大多数将领都支持对鲜卑人穷追猛打。
“此次射杀和连,龙飞功不可没,回头班师以后,我定要向朝廷保奏你为中郎将。”刘奕乐呵呵的说着。
龙飞脸色并没有丝毫的喜悦,而是冷声道:“属下并不在乎虚名。更何况,当时也只是属下所部恰好驻防在那里。若是换了任何人,想必都能一举射杀和连。”这龙飞是北地人氏,原本出身与豪门,弱冠之年便被举孝廉为郡吏,后来檀石槐进攻北地,龙家阖门遇害,这龙飞从此便一心要为国、为家、为己复仇。他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一门百口性命,如今总算是向鲜卑人讨了回来。
刘奕知道龙飞的身世,便转过了话题问乐子明:“鲜卑部族那边的动向如何?”
乐子明略微欠了欠身:“回王爷,在和连被射杀以后,鲜卑各部的兵马都在陆续后撤,这几日来与我们交战的部队始终只与我们周旋而不同我军决战。这便是对方的疑兵之策,想以此拖延我军,为其撤离争取时间。”
“鲜卑人善骑射,此等拖延之策根本无法动摇我军分毫,现今士气如虹,我欲乘势一鼓作气,扫平鲜卑,子明以为如何?”刘奕问道,他的眼中满是自信。
乐子明额头上渗出了点点冷汗:“臣以为,不妥。”
“哦?”刘奕嘴角抽动,微微一笑:“子明有何看法,但说无妨。”
“和连虽殁,然因为其子骞曼尚且年幼,如今鲜卑各族已拥立其兄字魁头为首。鲜卑各部虽然远不如檀石槐时期团结,但若我军步步相逼,他们走投无路之际,必然同仇敌忾,倒戈一击。王爷须知,穷寇不宜追啊,此为其一。”
“……”刘奕脸色略微一变,他并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子明的话肯定还没说完,他的身子稍微前倾了一点。
“魁头此人,勇猛有余,智谋不足,不比和连难对付。但其弟步度根却远非等闲之辈,据说此人十岁之时,便能为檀石槐出谋划策,当年鲜卑游骑袭扰雁门、太原等地,掠城而过,转战百里,我汉军竟然无法追上他们。此……皆为步度根之计。如今鲜卑人虽然大败一场,但并为伤及根本,若魁头以步度根为谋主,只怕我军且不能深入敌境,此为其二。”
“步度根……”刘奕眼睛转了转,“此人如此厉害?”鲜卑人并非只是一群便马善射的勇士,这一点刘奕自然清楚。但他一向以为,鲜卑人中,最善于奇谋的人便是檀石槐,如今檀石槐早已去世,他自然认定了鲜卑人中再难出第二个檀石槐。但乐子明的话却明明白白的提醒他:鲜卑人中还有高人在。
“再者,王爷若是铁了心要剿除鲜卑,则乌桓、高句丽、匈奴、三韩等民皆为心寒,只怕他们到时候为了自保,会联合起来对抗我大汉,则幽州危矣。”
“唇亡齿寒么…也对。”刘奕点了点头。
“最后一点,王爷……射杀和连已经是立下奇功,王爷拱卫司隶、扫平黄巾,又射杀鲜卑首领,居功至伟。只怕……会引来朝中更多的猜疑。”乐子明说到这里,语气阴森了起来。
刘奕皱紧了眉头:这才是最要命的一点!由于母妃大了父皇十数岁,如今早已失宠,而何皇后侍宠持娇,大将军何进控制了朝中大部分势力,他这一派早已在雒阳陷入了孤立的境地。否则,皇妹不会被远嫁到如此偏僻的幽州来,他也不会在立下剿除张角所部的大功以后还被征调到玄菟郡来。
“父皇与我,始终是骨肉血亲,他……不会为小人所蒙蔽的。”刘奕叹了口气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连自己心中都没有底气。这几年父亲即将立太子,而他却被远调幽州,这究竟是父亲想要让他远离雒阳的风波而保护他的措施,还是父皇已经听信了何进等人的谗言,对自己起了疑心而打算冷落自己呢?刘奕并不敢妄自猜疑。
自古以来,立太子便是立长不立幼,但母妃以被打入冷宫,何氏所生的刘辩才算是嫡出,他并没有那个信心认为父亲能够不顾何氏一族的威胁。虽然说刘奕自己并非是一个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坐到那张龙椅上的人。但他打从心底里认为,今后若是由何氏一族的人把持了朝政以后,只怕天下还将更乱!
乐子明轻轻对刘奕说道:“王爷,天底下最大的敌人绝不在外部,只有朝中的人……才是王爷一生中最大的劲敌。”
刘奕听了这话,虽然脸色很是难看,但他却依然无可奈何的冲着乐子明点了点头。虽然很是无奈,但确实如此,哪怕他在这里和异族的敌人拼杀得再英勇,为大汉江山立下再多的功劳,朝中某些人只需要动一动他们的舌头,便会将黑白颠倒。那么,他、以及他带领的所有大汉将士们的血汗又是为了什么而流呢?
他曾经甚至打算率军攻入雒阳,干脆来一个“清君侧”,然而,他最终不敢行那大逆不道之事。天下即将纷乱,他远离雒阳或许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能够在幽州这样的边陲之地保有一份基业。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想到了徐荣:自己的夫人,这个奇女子。她为何能在数个月前便猜透远在百里之外的和连的心思?这一次能射杀和连,还真的是因为和连与鲜卑好几个部族的老首领之间有了异议,为了证明其不下于乃父的英姿雄才,和连亲自率领轻骑冒进,结果被自己的部下,北地人龙飞所部射杀。荣儿并没有说出一丝一毫战争的过程,但她却能猜中对方主将的心思,这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莫非那个女子有千里眼?刘奕想到这里,不禁摇了摇头轻轻一笑:自己也真是糊涂了,那可是这数个月来与自己朝夕与共的女子,居然还去怀疑她,他也真是过于紧张了。
乐子明一直都在细细的观察庐陵王的深色变化,他的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失望:如今的王爷已经打算在幽州落地生根了。虽然说若是今后天下大乱,王爷以幽州为本,然后南下克定中原,大事可成。但乐子明更希望的是王爷能够回到朝中,君临天下,他身位皇长子,接掌大宝才是正途。
“王爷,辽阳城内的张安有书信禀报。”李旻身着战甲,他手中拿着的是刚从探马那里接过来的一封信。
“进来,念。”刘奕平静的吩咐道,但心底里却泛起了一丝丝的涟漪:前不久听说夫人遇到了刺客,他担忧得好几个夜晚都睡不着觉。如今才过了不过十日,又有书信到,他自然更加紧张了。莫非辽阳城内有变?那些士族之人果然是不安本分的,但刘奕认为,他们能暗中派出刺客已经是极限了,如今公孙域老太守随军出征,那些士族的人不会连公孙域老太守都不管不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