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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衍拿着棋子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之中,他想不到范允承三个字,居然出现在韦睿的口中,更让他想不到的是,韦睿口中所讲的那位棋局高手,居然会是一个女人,一个自己刚刚命人前去杀掉的女人。
“看来皇上有些不相信微臣所讲的话,那皇上想不想听听,这位范夫人如何在下棋之前进行布局的?”韦睿温言问道。
萧衍的神情略微有些缓和,他此时并不想听韦睿讲下去,只是不知为何他并没有出言阻止韦睿,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有着极大的好奇,他还是很想知道,这位范夫人的高明之处,究竟在哪里。
“怀文------你我二人名为君臣,实为挚友,这些年来联有何心事,时常讲与你听,不知今日你为何讲这些没头没脑的话语。”萧衍的语气还是相当的温和,他不想与韦睿有言语上的冲突,此时的他在失去女儿、失去六弟之后,对他身边的亲人以及大臣们的态度,较往日有了极大的不同,与以往相比,他更珍惜眼前自己与韦睿互相谈心的机会。
“皇上,微臣今日也很想与皇上倾心相谈,讲一讲这位范氏夫人的棋艺,只是在讲述之前,条微臣必须要讨一道皇上的谕旨。”韦睿诚恳的说道,“因为在讲述之中,微臣会有许多言语不发之处,若言语不当之时皇上发起怒来,我这项上人头可是只有一颗,若没有一道圣旨保命,只怕是没有机会将这些事情讲完------皇上,不知你可否给微臣一道圣旨,让微臣可以放心的将事情讲完?”
“这个------”萧衍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尴尬的君臣交谈,这韦睿做事确实也是出乎他的意料,居然在讲述之前便讨要一道圣旨,原本他对韦睿所讲的事情,只是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好奇到听下去的地步,此时听韦睿如此讲法,反而将他的好奇之心勾了起来。
他思索了一会儿,便提起笔,顺手拿过龙案上的羊皮纸,写下了一道圣旨,大意为今日自己与韦睿二人君臣相谈,韦睿韦怀文若谈论之中有言语不周之处,联不予追究等等等等。萧衍写罢后,盖上了自己的龙印,递到了韦睿的面前,讥笑着问道:“怀文,联已经将你要的圣旨写好了,你看看可否满意?”
韦睿恭敬的拿过皇上刚刚写完的圣旨,仔细看过之后,轻轻的吹着气,让上面的墨迹快些干燥起来,待墨迹全干之后,韦睿才小心的将圣旨叠好放入自己的怀中。
他继续开始与萧衍的棋局,在下过三四个子之后,韦睿方才慢慢开口说道:“皇上,其实以我韦睿的棋艺,是根本不配与皇上对弈的------这世上能与皇上的棋艺相媲美之人,可以说是寥寥无几,微臣此话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的,皇上您也知道,我韦睿活到今日,从未拍过皇上的马屁,今日这话确实是肺腑之言。”
萧衍听后并不回答,但是他在心中也是暗暗的点头,眼前的这位韦将军,确实是从未拍过任何人的马屁,就是刚刚他讲完的话,萧衍都不敢相信是从他韦睿口中讲出的,他的心底隐隐有着一种不安。
“不过此人与皇上博弈之时,微臣发现此人的棋艺与皇上不相上下,有时还会出其不意的攻击那么几下,令皇上显露败势------”
萧衍听到此处摇了摇头:“我近些年来与他人对弈之事并不多,与我对弈的对手,均没有如你所讲的这般神奇。”
“皇上,此人棋艺之高,已经超出了你我的想像,皇上,她与你博弈了数年之久,你当真没的发觉她的棋艺确实非同寻常吗?”
“怀文------你今日讲话怎么如此不清不楚,联从未与人如此博弈过。”萧衍皱起了眉头,“不知怀文所讲的到底是谁?”
“皇上,我所讲的就是刚刚提到的范夫人。”韦睿低声的回答道。
“范夫人?联从未与她对弈过。”萧衍听后坚决的否认道。
“皇上,这位范夫人,数年之间与皇上一直在下着一盘无形的大局,您一直没有察觉到吗?”韦睿惋惜的叹了口气,“此人的运筹帷幄,此人的绝决智计,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像得到的。”
萧衍是何等聪明的君主,在他自韦睿口中听到无形的大局之时,脸色微微一变,他心中那隐隐的不安,终于得到了证实。
“怀文------”
“皇上------”韦睿知道此时的皇上,才真正开始重视自己所讲的话,他此时放下了所有的担心,坦然的说道,“这位范夫人,在全家入京之前,便已经开始布下了一盘大棋,这盘大棋的对手便是皇上您啊。”
萧衍眼前闪过凌霄那淡定自若的清秀面容,自己虽然与她只是一面之缘,但是此女气度不凡,且在自己面前并没有丝毫的惧怕之意,想起当时看到她的表现之时,确实心中有着太多的疑惑,只是当日自己只顾沉浸于六弟的谋反之事上,对于她并未多想。
此时韦睿点醒了自己,萧衍深深的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如常:“怀文,可否将这话讲的再明白一些。”
“此事微臣应该从头讲起------”韦睿想起了凌霄易嫁的故事,凌霄与范允承的爱情故事,还有凌霄与自己相识的点点滴滴,更让他钦佩的,便是凌霄那些精妙的布局,他知道自己不能着急,只能慢慢的将这些一点一点的讲给皇上听,“从哪里开始讲呢?就从她替张绮凤易嫁那时,开始讲起吧。”
“易嫁?”萧衍再也隐藏不住自己内心的惊讶之情,他的眼睛突然睁大,直直的盯着韦睿:“你是说她并不是------张元知的女儿。”
“皇上果然聪明,此女并不是张元知的亲生女儿张绮凤,她名叫凌霄,是流落至张府的一名孤女,在张绮凤身边做了一名丫鬟,此女自幼聪慧异于常人,张元知对她的才华也是极为欣赏,在自己的女儿做下不洁之事后,他知道自己不能随便毁掉与范家的婚约,只得将此女认作自己的义女,命她替女儿易嫁给了那范允承。”
“怀文你等一等,联不明白刚刚你所讲的,究竟是什么意思?”萧衍越听越奇,他想不到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范夫人,居然有着如此离奇的经历。
“那张绮凤在婚前与他人,有了苟且之事,张元知大人不愿意这样的女儿嫁到范家,便命凌霄代张绮凤易嫁。”韦睿如实回答道。
“和谁?那张家小姐和谁有------有了那样的事情?”萧衍此时已经失去了控制,他现在越来越想听韦睿讲下去了。
“据我所知,那玷污了张绮凤小姐的奸佞之徒,正是您身边的那位羽林卫大统领何征。”
萧衍的脸色开始渐渐变得苍白起来,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事情,为何那何征急于想除掉范夫人,为何他要讨自己的口谕,去追杀那位范夫人,原来------他是想借自己的手,杀掉知情人。
“皇上,那何征玷污了张绮凤之后,却不肯娶她,何征此人是个卑鄙小人,他明知张绮凤是范允承未过门的妻子,却如此欺辱张、范两家,那张元知命凌霄易嫁,正是为了拯救两家人的名望------好在那凌霄的才气并不输于张绮凤,与范允承二人也是琴瑟和鸣,夫妻恩爱,想必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罢------只不过谁也想不到的是,那范允承在调任雍州后的第二天,张元知全家便惨遭灭门之祸------那六王爷给范允承布下了一个接一个的圈套,让他不得不一步一步的走向京城------皇上,您在听微臣讲吗?”韦睿发现萧衍的眼神有些飘忽,脸色也是越来越差,有些担心的问道。
“啊------联没事,怀文请继续讲罢。”萧衍略略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方才慢慢的说道。
“此时这位凌霄手中,已经掌握了一名人证,那便是自死人堆里救回来的那名老仆,她是最早知道杀人凶手的真面目之人,那杀人之人权势倾天,她自然不敢造次,只得暂时忍耐住------她想不到的是,凶手已经将那魔爪伸到了他们范家,那范允承突然接到调令,命他进京,那凌霄在进京之前,便开始了精心布局,她知道进京后要面对的人,那些人手中的势力,是她一位弱嫂子根本无力对抗的,而这些势力的身后是谁?皇上,若是换作另一个人,一定会想到是王爷,可是凌霄在进京之前,便已经想到了京城之中,最难对付之人便是皇上您------于是乎,皇上,你就无形之中,与她开始了一场无声无息的大博杀。”
萧衍手中拿着棋子,半天也没有将它放到棋盘之上,此时他的脑中盘旋着的,都是韦睿所讲的那些事情,他心中满是悲哀之情,眼前的这位韦睿,想必早已经将这些事情想明白了,这才来到宫中,讨去一道圣旨,对自己和盘托出真情。
韦睿也是位世上少有的聪明之人,在他的讲述之中,充满了对那位范夫人的钦佩与羡慕之情,可见那位范夫的的行事,确实是已经折服了他自己------可是那位范夫人,为何要将自己放在博弈的另一方?
“皇上,您以梁王之名起事,当时可谓是一呼百应,皆因为那东昏侯萧宝卷昏庸无道,百姓们的日子是苦不堪言,且皇上身边有众多的才华出众之人相帮,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皇上,微臣讲的可准?”
萧衍默默的点了点头,他并不答话,此时他的心中乱极了,不知道自己该对韦睿讲些什么,今日韦睿所讲的这些事情,每一个字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皇上,那云英之才与皇上相比,谁上谁下?”韦睿突然问道。
“云英?”萧衍脱口而出,是啊,那竟陵王萧子良,与自己的才华究竟谁上谁下?世人没有敢讲此话的,但是齐武帝萧赜并不欣赏自己的这位次子,将皇位传于长子,而那萧子良的旷世才华,全都泯灭于尘埃之中------不到四十岁便郁郁而终。那萧子良是自己此生中最重要的知己,没有他自己不会成为竟陵八友之一,更不会有那么多的才华横溢之人,辅佐自己登基为帝。
萧衍登基之后,便开始意识到危及到他皇位的并不是那禅位于自己的萧宝融,而是才华横溢,为人忠厚且民意甚佳的萧子良。只是那萧子良身为竟陵王爷,且对自己有极大的帮助,他不能明目张胆的将萧子良治罪,更不能像对待沈约之流那样,想斥责便斥责,想找个莫须有的罪名将官职拿下,便暗地里派悄悄行事------对于萧子良,他不能这样做,他明白那萧子良是个聪明人,利用见面之机他时常旁敲侧击的提示那萧子良,这大梁江山是他的,这江山是以他梁王命名的,与萧子良没有任何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