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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的过午时分,范府的马车,载着凌霄一行人,慢慢的来到京城的南门,此时的沈约,正在南门外巡视,自王爷萧宏逼宫之后,城外的曹景宗大军镇守北门及西门,以防止北魏军队突袭,防卫最为薄弱的便是沈约把守的南门,此时出南门的百姓也是极少,除了少数的商人会来回进出城门之外,此时城中的百姓,原本往年可以去往城外放河灯的,因为此事大多不敢出门,怕给自己惹出事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多留在了京城之中。
沈约看到自马车上下来的凌霄,心中微微一怔,这位大侄媳妇自己虽然只见过数面,但是对她的印象极深,倒是不她长着超出众人的美貌,而是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安然恬静,让他感觉极为舒服。
“范夫人,不知这么晚了,你要到哪里去呀?”沈约急忙迎了上去。
“沈伯父您好,小女听闻那蕙夫人突然暴毙,埋于郊外的官地之中-----沈大人想必也知道,我与张大人一家,有着极深的渊源,那蕙夫人孤零零一个人葬在那里,小女想起来心中极是难过,正值今日是盂兰盆节,小女便想趁着放河灯的机会,为蕙夫人祈福,顺便到她坟上去给添把土。”凌霄施礼后恭敬的回答道。
“唉-----我那昔日的好友,想来也是命运多舛,家中祸事不断-----如今他的案子已经水落石出,我心中也是略感安慰。”沈约想起张元知,心中便开始大痛起来,自王爷谋反一事平息之后,他便听到了宫中传来的消息,得知那被抓入狱的蕙夫人,原来就是张元知的女儿张绮凤,他更想不到的是短短几日,那张绮凤便突发疾病死了在大牢之中。
眼前这位范夫人,虽然是张元知所收的义女,但是她却有着这份心意,要到张绮凤的坟上去看上一看,若那张元知泉下有知,也会感激这位义女的。
“这天色也不早了,夫人还是早去早回的好。”沈约好心提醒道,“这官地之上可地乱坟众多,阴气极重,不可久呆啊。”
“多谢沈大人好意提醒,小女一定多加小心。”凌霄感激的说道。
沈约摆摆手,示意放行凌霄的马车。赶车的月桂,将马车停在了城门外的五里长亭前,凌霄自马车内走了出来,在车内的张绮凤没有下车,她只是神情紧张的掀了掀窗帘,看了看周围,周围一片寂静,此时的五里长亭之内,只有刚刚走下车的凌霄。
凌霄静静的站在长亭之内,聚精会神的望着南面,过了一会儿,她看到官道之上走来了一个人,此人身材健硕,满脸的络腮胡须,他大步走到了凌霄的面前,深施了一礼:“这位可是范夫人?”
凌霄点了点头:“前几日递书信到府内的,可是你吗?”
那人急忙回答道:“正是在下。”
凌霄望着他,沉默了半晌方才说道:“是他安排你在此接应吗?”
“正是师兄的安排,我师兄一生作恶太多,他对我讲过在临死之前定要多做一些好事来弥补生前所做的错事。”那人恭敬的回答道。
凌霄微微闭了闭眼睛,待她睁开眼睛之时,她的神情变得有些冷酷:“他再怎么做都已经错的太多了,根本无法弥补自己之前犯下的过错,若你能带蕙夫人离开京城,倒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夫人放心,我定会带她到安全的地方。”
“-----看来,你们也已经找到了那个地方。”凌霄听他讲过话,恍然大悟的说道。
“数年前我与师兄便已经找到了此处,夫人放心,我高远就是个铁匠,隐身于此处便再好不过的身份了。”
“高师父,那里离京城近千里之遥,中途遥远,还望师父一路上多加小心。”
那高远点了点头:“夫人放宽心,这些事情师兄都已经交待过我,这一路上我会保护好她们的。”
“你是何时与宇文都在一起的?”凌霄突然问道。
“自师兄被师父逐出师门之后,我便悄悄下山与他一同离开。”高远想起那日师兄孤独一人离开师门的情景,鼻子微微一酸,“想不到师兄被自己的恶徒所杀,只可惜我本事不济,杀不了那何征,否则定会替师兄报此大仇不可。”
凌霄摇头望了望渐渐落下的夕阳,过了许久方才讲道:“人与人之间,为何要有如此之深的仇恨?我大梁信仰佛法,以佛法来谈度化人心,原本是件极好的事情,只可惜这世人只是嘴上讲讲如何如何,内心里却对佛法的教义根本不懂,只是人云亦云,最后连自己的灵魂都无法救赎,何来度化他人?”
那高远没有回答,他这一生过得极为简单,除了打铁铸剑之外,极少有其他的想法,对于凌霄所讲的这些事情,他是一概不知。他这一生对宇文都极为忠诚,只要是宇文都吩咐的事情,他都会想尽办法云做,今日他所做的事情,也都是宇文都生前吩咐过的,他只是一板一眼的照做,至于自己究竟为何要这么做,他也懒得去想明白。
凌霄转身来到了马车之前,撩开车前面的布帘,对坐在里面的张绮凤与月桂说道:“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你们这一路上,便由这位高师父陪同。”
月桂突然伸手抓住了凌霄的双手,声音哽咽的问道:“凌霄,我们何时还能再见?”
凌霄对着她温柔的笑了笑:“想来也不会太久,我便会去那里找你们的。”
“凌霄,救命之恩还没谢过,桂儿在此给你磕个头,权当我的感谢之意了。”月桂双膝一弯,便要跪倒在地。
凌霄急忙伸手将她扶住:“桂儿,万万不可如此,你我二人多年的姐妹之情,这一跪便可是跪没有了-----当初是你命不该绝,才会被我救了回来。日后你我二人,还是有机会在一起的,切莫如此多礼。”
“凌霄姐姐,你可一定要去找我们-----桂儿在那里等着你。”
“姐姐一定会过去的。”凌霄点头答应道。
坐在月桂身旁的张绮凤,望着依依惜别的二人,她神情木然的坐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反应。月桂情到深处掉下的眼泪,似乎并没有触动到她,此时的张绮凤,心中所想的都是当年的事情,她的思想此时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将以往的事情慢慢的在心中过了一遍,她想起了当年,自己得知范允承又矮又丑的传闻之时,自己大哭大闹,不肯嫁给他,而自己与何征做下丑事之后,父母亲的悲伤与无奈,以及家中仆人看自己那怪异的眼神,那时的她最恨的是凌霄,这个女孩子居然敢替自己易嫁,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随着岁月的流逝,她对凌霄的恨并没有丝毫的减弱,而是越来越深,越来越不受自己的控制。此时慢慢想起之时,她却突然间发现,自己最恨的人不是父母,不是凌霄,而是她自己-----她在剪碎那美丽的嫁衣之时,并没有意识到是自己慢慢的将幸福推开,她在残忍的杀死家人之时,也并没有意识到是她亲手将自己生命之中,最亲的亲人推开了,而就在刚刚,就在月桂与凌霄惜别之时,她意识到那些再也回不来的过往,她所受的那些痛苦,并不是别人强加在她的身上的,而是自己将这些幸福葬送在了自己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