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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书说邵子期于细微之处巧识人,如今接续前文,与众继续分道。
其实,说起这串白玉菩提,内里倒有桩隐秘之事,并未有几人知晓。
话说那日,正当谢庭玉生辰。又因恰值他及冠之年,谢家便摆了家宴,下帖相邀邵长韫与邵子牧两人过府相聚。说来也巧,这邵子牧与谢庭玉两人虽不是一年生人,却恰好同逢了一日生辰。亦是因着此番缘故,这邵家也自有一番庆贺,只得婉言相拒谢府之邀。
怎奈那邵子牧与谢庭玉素来交好,一时不能亲去恭贺兄长生辰,心中未免有些遗憾颓唐。少不得细心备下一份贺礼,以略表做弟弟的心意。
这白玉菩提一事,亦正是从此间展开。
且说那一日清早,因着教习邵子期读书识字的业师,近几日间身体抱恙,未能过府教习,便许了子期几日小假,叫她自得便宜。
一时请过早安,沈辛夷瞧子期左右无事,便差了身旁的老嬷嬷至苕华院中。盯着子期学些针黹纺织一类的女子立世之计,以备来日之需。
那邵子期生性洒脱,又颇有男子之志,怎肯静下心来去掐针捻线的做个淑女。便趁着那老嬷嬷一时不察,暗自甩开了院中伺候的一众丫鬟婆子,溜到花园中去躲懒。
因着前几日的一场大雪,园中花木皆挂上一层浅浅的冰凌,映着清晨微阳,亮晶晶的似琉璃世界一般璀璨绚丽。邵子期飞身行至园中,自拣了一条未曾清扫的雪路。
那处雪地因着无人清扫,一脚下去便是一个雪窝。子期素来顽皮,也不惧那冰雪刺骨,步调蹒跚地行于其间,留下一串串银铃般的轻盈笑声。
“谁说这世上英雄皆男子,若有契机,我也要持戈打马上战场。”
“谁说这世上功名皆男子,若逢其时,我也要金殿传胪争三甲。”
“谁说……”
“谁说……”
邵子期披着一领腥红色的斗篷,双手开展,豪言出声,似飞鸟一般徜徉于这片冰雪天地的怀抱之中。她大笑,大闹,大叫,翻滚于层层白雪之间,似赤子一般无忧无虑。她身上斗篷四散而飞,如烈火一般闪耀夺目。
一时雪雾飞舞,激起阵阵冰晶,晶晶亮亮似九天银河般璀璨。邵子期迷醉其中,亦不知玩闹了多久方才喘吁吁地立起身来。虽说在那园中游玩戏耍煞是快意,但整日困于其中,瞧得时日长,也难免失了新奇。邵子期慢悠悠的在院中转了两圈。面上的一团兴色也渐次冷了下来,她慢慢的息了兴头,神色也郁郁寡欢起来。
一时思绪飞散,邵子期信步而走,不知不觉地便走至了那花园尽头。一堵青瓦白墙似高山一般将子期囚在园中,再不能多行一步。
邵子期抬眼瞧了瞧眼前的院墙,扶手搭于其上,眸中闪过一丝深深的落没,喃喃说道:“这世道怎的就对女子这般严苛,折翼断喙不说,还要紧紧锁在那金丝笼中,生生活出一个模样来。”
园中鸦默雀静,无人作答。只余寒风飒飒,将这一段轻言细语悠悠卷走,再也寻不见一丝痕迹。
邵子期默立良久,垂首离去。她随意踢着脚下碎石,正是百无聊赖之时。
倏然,一个不着意间,子期脚下碎石飞脱出去,击落于一棵梅花树下,震落白梅几点。邵子期随意拈了袖间一朵白梅,忽记起今日恰当邵子牧的生辰。她一时来了主意,便悄悄寻至子牧的书房,看看有什么乐子借以打发这无聊辰光。
一时到了子牧的书房外,也皆是悄无声息。那廊庑下的燕子早就展翅南飞,寻地避冬去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燕巢,孤零零地悬于梁间,煞是凄凉。
邵子期盯着那空巢的燕子窝儿,不知不觉间竟是瞧入了迷。她双眸定定的立在廊庑底下,任由寒风撩起她颊边的碎发,四散飞扬。痴迷之间,竟也忘了进屋取暖。
邵子牧早在屋里听见了动静,半晌却不见人进来,正暗自疑惑,少不得自己起身来瞧。待打了棉帘来看时,却见是子期正立在那梁下,仰着脑袋不知在瞧些什么。
“这是打哪里来,瞧这沾了满头满身的雪,都不知抖露抖露,别再着了寒气。”邵子牧见子期身上的斗篷都叫雪水晕染了,忙不迭将她拉进屋里来。
邵子期微微凝神,见是子牧亲身迎了出来,不由笑道:“我方从园子里过来,眼瞧着就要落下雪来。巧好到了哥哥这里,这才进来避避寒气,顺便讨杯茶吃,哥哥不会怪我无状罢。”
邵子牧敛袖上前,替子期除了身上的腥红斗篷,浅浅一笑道:“你呀,这雪天里,出门连个丫鬟都不带,许是偷溜出来的罢。”
“这都瞒不过哥哥,若不是她们拘着我学那些个针黹活计的,我也乐得在屋里暖和。”邵子期嘿嘿一笑,双手一搓,自凑到火盆边上烤火。
“就数你淘气,先喝点热水搪搪寒气,免得再找了凉气。”邵子牧笑道。
子期嘿嘿一笑,又瞧见了那案上新摆的茶桶,遂涎皮赖脸地说道:“那白水怪没味的,不若哥哥赏我盅热茶罢。”
邵子牧见子期眼色晶亮,又笑道:“那茶就别想了,母亲那里却是下了死令的。你今日若是吃了,母亲必是饶不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