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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众人皆在摸黑而行。
水晶烛在凌晨时分熄灭,纵然地堡中有无数的荧光植物,草木碎屑悠游浮动,仿若泠泠波光,散碎星辰,照不亮这无边的黑暗。
道路两旁是墨者们自己培植的一种花,每株花朵都像是放大的风信子,花朵就是灯串,银白、粉红、浅紫的荧光把道路的轮廓勾勒出来。建筑物内的照明较少,通常是关键处放着一排排夜明珠,指引众人不至于没了方向。
饭也是冷的,饭堂里几乎没有人说话。
陈铬跟袁加文手牵手,带着他一路毫无障碍,直接走进饭堂,一眼就找到了阮霖洲,坐在他身旁,笑道:“阮教授,早!”
阮霖洲的反应似乎慢别人半拍,愣了一会儿才笑着点头,说:“今天到了月中,是寒食的日子。”
陈铬扯着脖子观察周围,问:“为什么要这么折腾?”
“介子忠而立枯兮,文君寤而追求;封介山而为之禁兮,报大德之优游。”阮霖洲伸手去推眼镜,半道才想起眼镜已经没了,于是便只得在后脑勺少抓了一把,道:“介子推割股奉君,帮助他回国称霸一方。但是文公在论功行赏的时候,偏偏把他一个人给忘记了,到最后亲自去找他,反而把介子推逼上绵山,放火逼他下来,导致这人被大火烧死。”
陈铬张嘴,往里面塞了个水果,然后用手掌托起自己的下巴,嘎巴嘎巴把东西嚼碎,问:“我一直闹不明白,这个故事的逻辑很有问题。吃了别人的肉,还能忘记封赏别人?介子推别是一早就被文公吃掉了吧。”
阮霖洲“噗嗤”一声,将半生不熟的粥喷出一小口,说:“当然不会,实际上文公重返晋国,是经历了一番血腥的屠戮,废晋王而自立,介子推反对他的做法,所以才离他而去。到后来论功行赏,介子推坚决不受,对文公说:柳下作鬼终不见,强似伴君作谏臣。劝谏文公时常自省,保持政治的清明廉洁,是为之计长远。懂吗?”
两人刚刚打好饭,正排在队伍的最前方,说话间忘了走动。
陈铬一点就通,点头说:“有点明白了,就是因为晋文公封赏得太多,才导致三家坐大,最终瓜分了晋国,成为赵魏韩。”
阮霖洲:“对的,确实是这样,介子推深谋远虑,以死为谏,不求功名利禄,正是墨者在襄助明君,治国理政上的追求。”
袁加文用个手指敲了敲阮霖洲的肩膀,带着些痞气,问:“教授说完了?能不能让让,人打饭呢。”
阮霖洲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触电般闪身多开,面露不愉,说:“抱歉,我不太喜欢跟人有身体接触,我有洁癖。”
陈铬懒得管他们,一回头,大喊:“钟季大哥,早啊!”
“阮先生,陈铬,袁先生。”钟季也来排队打饭,笑说:“大家哪知道什么介子推,只是地堡初建时,月中石蜡烧尽,众人忽然陷入黑暗,摸了一天才把石蜡倒进去重新点燃。久而久之,习惯了。”
袁加文哈哈大笑,拍着钟季的肩膀夸他实在。
不过陈铬总觉得,钟季并没有那么简单,他和蒙毅只见的兄弟感情十分深厚,不可能如此平静从容地当一名间谍。
或许,是个双面间谍?无论如何,凭空猜测毫无意义。
因为白天没有烛火,地堡内的人几乎都在休息。
陈铬根本闲不下来,拉着袁加文换上一身破衣服,打扮成最寻常的百姓模样,去到咸阳城内到处乱逛。咸阳城内按律不得佩戴武器,陈铬便将蚩尤刀放在钟季处,只随身带了把匕首以作防身。
“城里不能佩戴武器,户籍牌要看清楚,街头会遇到巡逻盘查的秦国武士,不要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你们的口音也不对,学着别人的,尽量少说话。袁加文,你太打眼,戴个斗笠。”
“行啦,阮教授,我们偷偷上街逛一圈,顺便看看出城的线路。”
原本也是想要叫阮霖洲一同出门,但他毕竟有王宫中的医师身份,而且似乎在墨者中的地位颇高。吃完早饭,黑灯瞎火的,他就因为有事要找钜子商量,所以只给陈、袁二人准备了户籍牌,并取出一张咸阳地图,供他们参考。
再次见到光,陈铬只觉得浑身舒坦,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就像刚从监狱里挖了条地道爬出来的肖申克。
“让让让让,莫碰着我刚切好的肉。”
“水烧开了,谁要焯水?”
眼前一片匆忙的景象,沿路返回,他们再次来到了那个后厨。扫雷般被挤出来,一走到街上就傻眼了。
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仿佛是清明上河图中的情景。
一条引自渭水的人工运河穿城而过,河两岸到处都是人家,二八少女们在河边搓衣服洗菜,桥上来来往往到处都是行商。
袁加文干脆把陈铬抱起来,让他骑马般坐在自己脖子上:“免得走丢了,小弟,想去哪里?”
“朝人少的地方走吧,到城边上去看看。”陈铬提着他的两个耳朵,忽然一阵感慨:“完全不知道秦国竟然这么繁华,忽然就想起我们刚到汴阳城的那天,街上也是这么热闹,辰哥带我和韩樘逛街,让我骑在他脖子上。”
袁加文哈哈笑,反手在他屁股上一拍,道:“低调一点,看天少,到处都有金雁盘桓。”
陈铬凝神屏息,观察了一阵,感觉有些奇怪:“你看它们飞的方向,都是从咸阳宫里飞出来的,向四面八方飞走,一会儿就不见了。秦国会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袁加文:“要过年了,大概是不会。谁知道呢?”
他们一路走过繁华的街市,听见老百姓们高高兴兴的交谈,似乎是说年节将至,今年的秋收颇丰,朝廷刚刚灭了魏国,希望能早点吞并赵国,将河洛一带收入囊中,好多有些土地用来种庄稼。
陈铬:“秦国人真怪,十月份过年,是为了提前一千多年给新中国庆生吗?”
袁加文:“或许他们一年只有秋季能有收获,高兴吧。前面的情况不太对劲,很多人都被拦在城门里,去看看?”
陈铬双手提着他的耳朵:“驾!”
城门口被人围得水泄不通,马蹄声“咯噔咯噔”一阵爆响。
黑衣玄甲的秦国骑兵漫步上前,为首的将领向百姓们说了几句,众人闻言自发向两旁退开,仿佛有组织般集体缄默。
其余骑兵分列两行,呈八字形从城门出延伸至街道两侧,长矛横陈身前,马匹健壮俊朗,武士们高高壮壮精神焕发,数量约莫有四五百人,仿佛是一支秦国国家仪仗队。
陈铬偏着头对袁加文说:“好像是要迎接什么重要的人物,别国的外交官?给他们来拜年的么,韩国、魏国已经没了,赵国岌岌可危,燕国有太子丹在,应该也不会派人过来。楚国?我记得楚国好像也是乱成一锅粥,可能只剩下齐国了吧。”
袁加文忽然转身,陈铬差点从他脖子上跌下去,一把揪住他的左耳,扯得他嗷嗷怪叫:“轻点啊小弟!我不是……不是故意的,你看那边,秦国也派人过来了,这个使臣来头不小。”
“好帅,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