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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二刻,新郑城外,东门。
陈铬如闪电疾射,身着墨绿军装,衣袂翩飞风中,猎猎作响。他的身影是一团漂流阴阳交界处的冷火,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陈铬凌空一跃,脚掌内勾,猫一般无声落地,滚入昏暗的密林中,弄得满脑袋枯枝烂叶,抬头望向树梢,压低声音问:“丹朱,看清楚了吗?”
满头红发的狐狸精——丹朱,正盘腿坐在枝头,面容与陈铬一模一样,傻愣愣对着一副羊皮卷,翻来覆去仔细观察,闻言低头,答:“清楚的。”
话音未落,丹朱红发如火焰般根根竖起,浑身骨骼“咔咔”作响,几乎是要从身体内部爆裂开来一般。浑身的骨头全在皮肉下游移,少年疼得冷汗直流,想必万分痛苦,却始终咬着嘴唇,不发出任何声音。
片刻后,丹朱的衣服窸窸窣窣从树上落地,尘土飞扬,变幻为一个赤身露体的男子,跳至地面,单膝跪地。他的面容阴翳,留着诡异的阴阳头,双眼略显三白,舌尖猩红:“哥,你看对吗?”
那声音令人觉得十分黏腻,陈铬呼吸一窒,却是因为听见别人叫自己“哥”,这是一种十分神奇的感觉。他迅速稳了稳心神,目不斜视,说:“简直一模一样,辛苦了。”
丹朱发出磔磔怪笑,神态与那金雁妖如出一辙,问:“我听你的,接下来怎么办?”说罢吐出舌头,绕着嘴唇暧昧地舔了一圈,发出“嘶啦”一声水响。
陈铬额头冒汗,向前走去,心不在焉,道:“呃,那个,你先把衣服穿上,然后这样……再这样……好吧?记得啊,一定要……这样。”
丹朱三两下套上衣服,一身长衫歪歪斜斜,蹦蹦跳跳跑上前去。忽然一把从身后搂住陈铬,双手环过他的腰侧,下巴磕在他脑袋顶上,低声说:“你要亲我一下。”
那语气甜得发腻,配合着金雁妖的声音与尊容,实在令人浑身冒汗。陈铬抹了把额头,回过头来“吧唧”一口亲在丹朱额前,说:“好了,注意安全,我们没时间了。”
丹朱一双金瞳里光华流转,欢呼雀跃,同手同脚跑走了。
陈铬:“……”
戌时二刻,新郑城外,南门。
白衣刺客聂政,腋下夹着一把玄铁琴,手中拖着个半大的少年。二人十指相扣,走在雪亮如霜的月光之下,刺客慵懒地低吟浅唱:“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韩樘不明所以,抬头望天天际,只见一轮明月既大又圆,问:“师父,这歌什么意思?”
聂政找了块高地,放眼能望见前方平地上如墨海般的丧尸,以及围坐一团的数十名紫衣人。一面清理地上的枯叶,一面解释:“月亮融洁明润,照得美人更美。”
韩樘吐了吐舌头,一袖子将地上的枯叶扫开,再揩了两下,一块石头便干干净净起来,道:“我只觉得月亮好大,像个饼。陈铬那小子,说月中无人,也没有蟾蜍,空荡荡许多小坑。”
聂政失笑:“原是学他说话?”
他将玄铁琴摆在地上,招呼韩樘过来,两人盘膝而坐,“铮”一声抽出琴身中的玄铁剑,插在地面,道:“陈铬少年心性,想法天马行空,时常说些有趣的话。你须得多学学他的真诚仁义,勇敢无畏。”
韩樘点头受教,问聂政:“师父,伏羲琴可使时空凝滞,却为何抚琴者不受其影响?”
聂政拨了一下琴弦,道:“此剑,方圆一丈以内,不受琴音所扰,今夜你来试试。”
韩樘受宠若惊,连忙道:“使不得!事关重大,如何能儿戏?”
聂政笑道:“樘儿,万事开头难。”
韩樘苦着脸,接话:“而后中间难,最后结尾难!师父,你别拿我寻开心,我们能赢吗?”
聂政似乎很无所谓,随意道:“管他输赢?我可斩尸兵,却必不会襄助韩国。”
韩樘:“我还是担心李先生,他那里太危险。”
聂政:“李先生自有造化,无须你去忧心。况且此战,非独是秦韩两国间的较量,包括我的师尊、昆仑坛的妖族、九黎姜氏与金雁,乃至横阳君不知从何处引来的援军,太过复杂。先将你父亲安置好,再解决了丧尸,咱们的能做的也就做完了。”
说罢,出其不意,一把将韩樘抱起,搂入怀中,双手掌着他的手掌,哈哈大笑:“韩国亡了便亡了,咱们回齐国去,师父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