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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视碧空,星夜璀璨。
夹带尘土的风吹过,牵起羌浅的发丝,拂动戚烨的衣袂。与戚烨视线相交的那一刻,羌浅的心里竟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戚烨的眼神好像不再冷若寒冰,他微扬起的唇角竟带给她自心底升腾的雀跃,即使这雀跃一瞬即逝。这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她很希望他还能如刚刚那般看着她,却又有点害怕他去看她。
于是她只有喘着粗气站起身,将视线移向了前方的道路。她发觉这颓败街市的格局又已与来时大不相同。足下,大地的震撼再度袭来。面前,她眼睁睁望着街边的建筑落下重重尘埃。
海市之内,似乎即刻又将发生巨变。
羌浅一下子又彷徨起来,焦急奔至戚烨身侧,把他的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肩上。这一次,戚烨只在低低喘息,任由羌浅负起了自己。羌浅刚要迈动步伐,陌生的街市却又令她游移不定。
她完全不知应走向哪个方向。
“回头路是死路,不能走,我们只能从另一侧出城。”戚烨翘首望向苍穹,提臂指指远方,声音很是无力,“天快亮了,若是你我不能在天亮时离开,便也会随这城镇没入地底,再无生望。”
就在戚烨与羌浅说话间的短短刹那,道路两旁的建筑已开始轰然下陷,羌浅足下腾起了飞沙走石。那种先前经历过的地面巨震又一次涌现。
羌浅再不敢多做停留,在戚烨的指引下不遗余力奔驰而去。
……
东方的天际逐渐明朗,海市的城廓却在此刻倾然凹陷,自城墙内外四起的沙尘顷刻间遮天蔽日。
羌浅最后回眸望了眼不断沉入黄沙之中的城池,只觉自己如梦方醒。而从她一脚迈出海市那时起,背上的少年便已许久不曾传出只言片语。
“戚烨,我们现在又该往哪里走?”羌浅仍不确定自己是否全然脱离险境。
可背后的少年仿佛坚定了决心缄口不语,任凭羌浅冒失地在渺无生迹的沙漠中飞奔。左愈明的队伍不曾于面前出现,苍茫的天地间,只有她与戚烨两人。
羌浅一路飞走不停,担着戚烨双腿的手臂渐发酸涩。渐渐地,她觉得掌中似是源源不断溢进了温热粘稠的液体。
“我不能再不吃东西了……”羌浅已奔行到只剩最后一丝气力,不得不在大漠中央停下了脚步。
羌浅足下还未立稳,少年架在她肩头的手臂却忽地重重滑落。羌浅赶忙蹲下身子放低了戚烨的身躯,却惊觉戚烨竟不知于何时失去了意识晕厥过去。
“戚烨!”她心急如焚地呼唤着少年的姓名,但少年只一动不动地瘫倒在沙土中。
冷风吹扬着少年的鬓发,映入羌浅眼帘的是一张失血过度的惨面。她发现戚烨清逸的白衣上沾染了大片的血迹,腰部的血印由左愈明所留,但腿部的绛红则是戚烨自己的血。血还在不断地从戚烨腿上的伤口中渗出,羌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垂眸急看自己的掌心。
掌心上,早已浸满了戚烨的鲜血。
羌浅焦虑地向四下瞭望,无边无际的黄沙入眼,却见不到任何的生灵气息。她唯有咬咬牙,背起少年瘫软的身躯,拼着仅余的力气继续前行。
“别死……坚持住……”羌浅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既说给自己听,也说给戚烨听。
她的心间只剩下一个信念,她不能死在这荒漠中,更不能让背负的少年死在这荒漠中。即使没有了七心莲,她也还要去寻找世间其他的奇药,她总觉得自己能为他做的事还很多……
……
一片小小的绿洲,一汪浅淡的清泉,已足够救两人的性命。
羌浅扑倒在绿洲中时,根本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但她看到了希望,这希望支撑着她爬起了身,而后取水、觅食、将戚烨安置在矮树下。
戚烨的气息很微弱,胸膛几乎看不出起伏,伤处急需救治。
羌浅掀起了戚烨的衣角,殷虹的血迹流向了四旁,只让她的心更加揪了起来。刻不容缓,她撕裂了戚烨的裤腿,退去了他的靴袜,戚烨腿上惊心的伤口便暴露在外。
狭长的伤嵌在瘦骨嶙峋的腿上,羌浅见状哑然失声。她从没见过少年的衣摆之下,更想不到那里竟会有这样一双羸弱的腿,幽白、冰冷、毫无生机。
努力定了定心神,羌浅将自己的衣衫扯成了布条,小心翼翼包裹住戚烨的伤处。随即她用手捧着水倒入戚烨口中,只是戚烨双唇紧闭,水从他唇边淌走了大半。
羌浅急忙用袖口去擦拭水渍,指尖无意触到了戚烨的脸颊,又一时怔住。少年清朗的脸触手冰凉,凝起的眉目隐着苦涩。她看着这张脸,变得无所适从。
大漠又迎来了苍凉的夜晚,身边的少年呼吸越来越低,身体也越来越冷。羌浅焦灼地靠在矮树旁,思量着救助之法。
终于,她将自己的手紧握住戚烨的手,摒弃一切杂念,静心度出了自己的真气。
羌浅的修为并不十分高深,内力有限,她也从未尝试过向他人过送内力,因此更不敢急躁,只能慢慢送出微末的气息。好在戚烨的身体对她的真气并无排斥,她能感到和暖的气流从自己的指端汇入了另一个人的身体。
许久以后,她听到了戚烨的呼吸渐平渐稳。心口一块大石落下,她长输出一口气,精疲力竭地睡去。
……
清晨的风不似夜间狂乱,羌浅睁开眼便看见了一双漆黑深远的瞳眸。戚烨已早于她醒来,阳光打进他眼中,似使他的眼神微带波光。
他的气色看来还是不太好,苍白中仍略现苦楚,可他的神色却很宁静,像是一件久而不决的事,终于尘埃落定。
见到戚烨醒转,羌浅的激动难以言喻。她笑了起来,一个轱辘站起了身,跑向远处捧回一汪泉水。
“喝水吧,已经一日一夜了。”她将双手送至戚烨唇边。
羌浅的笑容映在她手捧的清泉中,戚烨没有说话,目光从她的脸上下移,只缓缓低下头将泉水饮尽。继而他望了望自己腿部的伤处,眼中似有所思。
羌浅忙道:“我见那伤口很深,就将它包扎了下。可惜我不懂医术,也不知这样是否可行,要是有你先前给我用过的那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