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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音乖觉地伸出手,让江老把脉,又好奇道:“师傅,你以前不是干抢劫的嘛,怎么还会把脉啊?”
江老白了她一眼,却还是解释:“世道太好,生病受伤的人少,所以我只能改行去当绿林了。等世道差的时候,我又忽然想归隐了,哎,空有一身医术。”
华音又问:“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江老抬头望了望破陋的屋顶:“估摸也有五十年了吧。”
华音干笑了两声:“我觉得,我还是找闵隽尘帮我把脉好了。”闵隽尘再不济,也是熟能生巧,师傅就……
江老掐住她想缩回去的手:“笨丫头,自己被人下了药也不知道。”如果不是起了疑心替她把脉,他也不会料到,这丫头袭他一身本事,竟笨得上了别人的当,“你最近是否在喝什么药?”
华音不疑有他地点头,揭开自己的面纱:“师傅你看,我的脸全好了。”将闵隽尘如何治好她脸的经过全告诉了江老,自然,隐去了他让她追求李秋狄的事。
江老惊奇地看着华音的脸,半晌,喃喃道:“我果真是多年未行医了,现在竟有如此本事的年轻人。”又推测道,“他想必也是怕你受苦,所以用了一味抑制痛觉的药,只是这药和酒相混,更容易使人晕厥。”
原来如此。华音松了口气,差点以为闵隽尘要害自己呢。现在听到江老说闵隽尘是为了抑制她的痛觉,心里有些愧疚,愧疚之余,还有些感动,闵隽尘竟连她疼不疼也考虑到了。想到自己在万花楼对他那样吼叫,还夺门而出,华音觉得这么多年自认为的好修养根本完全是个错觉,比起闵隽尘,自己简直渺小得如天地间一粒微尘。闵大夫的形象在她心中瞬间高大了许多。
内疚心作祟的华音,在江老处也没吃下什么东西,回到别院后,想了想,提笔写了封信给闵隽尘。因为是第一次给他写信,有些尴尬,也不知写些什么好,寒暄了两句后,写了些应景的祝新年的词,便把信捎给洛阳驿站的信差了。
寄出信后,人也轻松了许多,便跟着苏柔端去置办新年的东西了。如此忙活了几天,将别院布置了下,便迎来了新年。除夕这一天,华音跟着苏柔端在厨房打下手,做了五六道菜,摆上一壶小酒,两人□□地吃了一顿。到了晚上,苏柔端习惯早睡,华音便坐在别院的墙头上看星辰。
每回新年伊始,她都会找个角落独自一人,幻想着母亲的样子。虽然乳娘也曾告诉她,小姨长得很像母亲,可毕竟只是像,她好想见见母亲,哪怕只是远远的一面。每回看见二娘和珍珍走在一起,她最先浮上心头的,总是羡慕之情。小时候,意识到娘亲不可能回来,她也曾经想过把自己的依赖寄托到父亲身上,可因为那块胎记,父亲始终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华音苦涩地笑了笑,她也有自尊心,不愿意靠着这张脸去换父亲的好感。她宁愿这么骄傲地活下去。连面对小姨,她也是蒙着面纱,就怕小姨知道后,会迫不及待告诉父亲,替她争取一些父亲的爱。很可笑,圣贤书说不可以貌取人,可偏偏天底下尽是以貌取人的人。她既怕父亲因这张脸憎恶她,又怕父亲不是因为这张脸憎恶她,那么,她连最后一点点得到父母之爱的机会也没有了。
华音在墙头上看得入神,时间飞逝,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直至自己双腿有些发麻,才醒觉过来,打算爬下墙头。正晃动着腿,忽听得一阵马蹄声响,半夜无人,惊得她从墙上便摔了下来,正落在马背上的人怀中。
杏眸一闭一张,面前的青年眉目如画,玉冠耸立,不是李秋狄又是谁?
华音又是惊又是喜:“你怎么来了?”又觉得此话像是在暗示他为她而来,咳了两声又赶紧改口,“我意思是,你怎么会在这?”她明明听得二娘说,今年新年要和李府一起过,怎地他却跑过来了?
李秋狄一身天青锦袍,外搭黑貂斗篷,因为一路骑马飞奔,夜里的寒气结做薄薄的冰霜覆在他的额角,显得他脸色更加苍白,面容更加清俊。他累极地喘着气,看着怀里的人不说话,一双眼睛像是天上的星子,灿灿的,闪着光华。
华音伸手去拂他头发上的冰碴子,不知怎的便有些想哭:“多远的路啊……这么冷……”话没说完,便被他揽进了怀里,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想你,一刻也等不下去,便来了。”
华音的心怦怦直跳,如果说之前,李秋狄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只是暗示,如今这句话,可算是摆上明面了。她竟然被京城第一美男告白了,这真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李秋狄冰得刺骨的脸颊压在她的脖颈上,让她微微瑟缩了下,却让他错以为她冷,顺势用斗篷便包住了她。
又听得他开口:“你太绝情了,只留给我一个地址,让我给你写信,我满心的话,如何能用寥寥几字写清楚?”
华音觉得自己已经脑子发热,思考不清楚,陷入一种神魂颠倒的状态了,眨了眨眼,用小猫一样的声音道:“那你现在见到我了,有什么话要说的?”
感觉到怀中人的顺从,李秋狄如获至宝,轻轻地笑了声,将双手环得更紧了些:“没有了,见到你,忽然又什么都不必说了。”
两人就这样坐在马背上,静谧地相处了片刻。华音发现,自己方才摔下墙的时候,丝巾也不知飘到何处去了,担心小姨听到动静会出来,忙对李秋狄道:“我带你去看梅花。”说完,在李秋狄怀里转了个身,抢过他的缰绳,驾着马朝悬空山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