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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回家了,阿列克谢之前已经去了军校, 大概需要两个小时的路程, 是卡列宁送他过去的。
那样的环境, 卡列宁的做法会让那孩子的生活更好过一点。但要变得更舒适的话,总还是需要靠他自己的。
安娜自己的生活也要重新开始。她来到了高曼先生的店铺。
铺子没什么变化,普罗霍夫像往常一样认真地站在小柜台那里。他看到安娜后, 笑了起来,永远是那么质朴。
“您过得开心吗?”
“是啊,非常开心。”
安娜进到铺子里, 笑了起来,但很快的, 她就察觉到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么?”普罗霍夫看上去有些迟钝地困惑, 但很快的,他笑了起来, “什么也没有。”
安娜放轻了脚步, 换了个话题:“高曼先生呢?”
“哦,我忘了和您说了, 高曼先生今天不在,他说您可以自己练习, 您之前送来的画稿他还没看完,明天他会和您说的。”普罗霍夫说道, 看上去有些歉意。
他平时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安娜想。
普罗霍夫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正常,他索性合上了账本,抬起头笑了笑:“愿意讲讲那几天的事情吗?”
“自然可以。”
安娜笑了一下。如果普罗霍夫先生暂时不愿意谈论他那些心事的话, 她自然也不愿意去一再查问他。
不过,在做妻子的正陷入疑问中的时候,做丈夫的也许就找到了原因。
“大人,这里不合适吗?”沃罗别夫询问道。他为卡列宁还有这位来自法国的外交大臣预定了这个饭店的包厢,而卡列宁却停顿了一下脚步。
“不,没什么。”卡列宁回答道,然后继续往包厢的位置走去。
他坐下来后看过沃罗别夫让他确认的菜单,觉得没问题后就让沃罗别夫去张罗,自己则是在等待那位法国外交官。
在这段空闲时间中,卡列宁分出了一点心神去思考刚才他看见的事情。
高曼先生和他的女儿,还有一位陌生的男人,以及,那被瞥见的戒指被放在那位小姐的手心内。
鉴于他们的姿势和表情,还有选择的地方,有两个可能。极为微小的可能是他们在为对方参谋戒指的样式,但更大的可能则是,一个求婚。
卡列宁虽然与这父女俩接触不多,但安娜可没少提起他们,还有那位普罗霍夫先生。显而易见的,对奥里亚小姐颇有好感。
想到这里,卡列宁双手交握放置在桌面,沉思了一会儿。
他向来知道他妻子是一个多么感情丰富的人,也知道她把这几个人看做了朋友。
朋友,是啊。这个圈子里从来都没有什么朋友。卡列宁自己是没有什么像这样的朋友的,尽管他明白那大概是怎么回事儿,但幸运又不幸的是他自己未曾亲自感受过。但这不代表他不愿意去理解他妻子的感受,以及,对她那些情感来做一点小小的维护。
她并不需要知道这些事儿。以前他是如此想的,可现在,他并不笃定了。
“所谓夫妻,除了责任之外,还有信赖。”这提醒了卡列宁,他心里那个隐秘的角落有点点焦躁,不过他最终决定安抚它一下。
“你爱她不是吗?”
那些焦灼不甘愿地后退了。
所以,当晚餐之后,例行的散步时间里,安娜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她在惊讶之余,却并没有如卡列宁以为的一样,有些激动。
她的确是不高兴,带了些失落和不解,但还算平和。
“我不理解。虽然我们都觉得奥里亚还小,她毕竟才十三岁,可我们谁都无法否认她有着较为成熟的思想。”
“但是,我原本以为,再怎么说,谈及爱情这些事,总还是有些太早了,但……”她说不下去了,困惑地轻轻皱起眉头,继而变成了一个失落的表情。
“他们之间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卡列宁说,他放缓了脚步,嗓音合着初夏晚上的风,像是带了一丝暑气的热度。
“身份,还有,不确定性。”
“不确定性?”安娜问。
“我知道你可能怀疑过,虽然没去证实,但奥里亚小姐的身体并不好。”
安娜对此叹了口气:“你是对的,我确实想过。”她之前原以为那些成熟还有优雅和缓的动作是因为刻意地学习,但后来才发现,那个小姑娘时而苍白的脸色,还有阴冷天手指的冰冷,肯定不只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优雅。
她复而又抬起头,神色有些迷茫:“高曼先生本应该有一笔富足的存款的,他可以把店面开得更大。他那么高傲的人,明明是最不屑去为一些人做衣服,但又的确这么做了。”
她喃喃道:“就不能帮帮她吗?”
“帮?”卡列宁重复了一遍,然后平静道:“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们。”
是啊,安娜垂下头。
如果高曼先生不是这么骄傲的人,如果奥里亚的确是个天真浪漫的小姑娘,如果普罗多夫先生不是这么珍爱那个孩子。
“我们都知道,就连普罗多夫先生自己也不确定,那究竟是不是爱情。毕竟,这不是什么普通的事儿。”
“普罗霍夫先生的身份,还有贫穷这一点的确是高曼先生需要考虑的问题,但更大的则是,这份爱慕的不确定性。”
卡列宁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地道出一个令人无法反驳的真相:
“奥里亚小姐需要一个富足的家庭,一份比爱情更可靠的保障。”
卡列宁说的话安娜不是不能理解,她甚至明白,这中间根本没有逼迫的成分。她知道,如果奥里亚不愿意,那两个男人绝对不会勉强她,她也知道,那两个人甚至可能希望她不愿意呢。
但奥里亚是个多么成熟的女孩儿啊,她把自己的命运看得这么坦然,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想去违抗它们。
她曾经在后院里为高曼先生整理那些画稿,还有为普罗霍夫缝补被勾坏的帽子时,神情和动作都是那么的恬静。
她就像是,任命运在她那苍白和脆弱的躯体上作画,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它们。
“她还是个孩子呀……”她轻声念叨。
“不是马上结婚,只是订婚。”卡列宁说。他在那之后用他可以动用的渠道收集了一些信息。他知道安娜会关心这些。
“时机。”卡列宁有些不忍心地说道,“时机并不总是那么恰好的。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事情都是如此。”
他指的是,高曼先生他们能遇到一个适合奥里亚的人这事儿。或早或晚,那总会发生的。
人们当然会祈祷,在最好的时机遇到一生中的伴侣,可机遇总是可遇而不可求。平凡人经不起等待,比起去期待接下来的麦穗,他们更倾向于牢牢地把握住能遇到的最好的那一个。
“我明白。”安娜说,抬起双眼,有些忧伤地笑了一下。
“爱情对每个人都很重要,可人的一生中,随着际遇的不同,每个人觉得最重要的就不一定都是爱情了。特别是,在这个地方。”
“人的不幸不是由于上帝给他的东西太少,而是由于不满足。”卡列宁低声说,他在告诉安娜一个事实。
“那是一位懂得满足的小姐。”
这个晚上,安娜明白了,或者说,她很早之前就明白,所以造成了她如今容易满足和开心的性格,那就是,幸福对每个人而言,并不是唾手可得的。
所以在第二天,她去铺子里见到高曼先生的时候,并没有去追问他。
她看到那个傲气的男人偶尔停留在奥里亚小姐身上的目光,复杂,却不会流露不忍,就像是黑发的女孩儿望着他的时候,永远是和询的微笑。
普罗霍夫先生是一个比较不会伪装情绪的人。
高曼先生和奥里亚小姐出去后,安娜站在旁边,泡了一壶锡兰红茶,她还带了点心。
外面下着阵雨,雨水像滴落的珍珠一样,沿着屋檐的背脊缓缓而下,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洼小小的积水。
“淅沥——淅沥——”
“您知道了是吗?”普罗霍夫先生问,像一只有点哀伤的狗狗。
“恩。”安娜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会知道的,毕竟您丈夫……”他没说下去了,只是露出一个失败的笑脸。
“之前他找过我,老实说,有一点点可怕。”他又笑了笑,这次好多了,“当然,我不是说长相还是脾气什么的,只是,很少有做丈夫的会这样做。我是说,在您们这个圈子里面。”
因为情绪的原因,男人说话有点点颠三倒四,但还是可以听懂的。
“我明白。”
然后,空气中陷入一种淡淡地沉默气氛,红茶氤氲的响起在半空中蒸腾起来,雾气缭绕,比起冬日的冷冽,这会儿却是混杂着夏日的暑气,像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