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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比东内奇知道不少事儿,大部分都非常有意思,所以谢廖沙喜欢和他说话。
“您是怎么一下子就长大的呢?”谢廖沙好奇地问道。
卡比东内奇用喜爱的视线看着家里的小少爷。
尽管在彼得堡他也见过比谢廖沙外表更可爱漂亮的小孩儿,可谁也比不上他甜蜜。
“这么久的事儿我也记不清楚哩,少爷。”
“没有信号吗?”谢廖沙问,想了想又补充道,“就像花开之前会先有花苞,如果你仔细地去看,花瓣还会颤抖的。”
“我想是没有的,大部分人就是到了那个时间就长大了。”
从卡比东内奇那里也不能得到解答,谢廖沙觉得有些惆怅。
稍晚的时候,父亲说明天会和安德烈一起出门。
“我可以去吗?”谢廖沙问道。
“你还有法语课,谢廖沙。”卡列宁说。
谢廖沙略微有些失望。
“让他一起去吧。”安德烈说,他知道卡列宁是因为什么拒绝了谢廖沙的请求。
谢廖沙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自己的父亲,后者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但课程还是不能够落下,我会与你的法语老师说请他把课程时间调整到晚上。”
卡列宁在学习上并不纵容自己的儿子,事实上,牵扯到学习的问题,卡列宁从不纵容任何人。他虽然爱着自己的孩子,但也对其严格要求,而令他较为满意的是,谢廖沙并未被娇惯得对学习感到厌倦,他对此也表示没有意见。
安娜为他们收拾东西,谢廖沙看到母亲给他戴上帽子,就问道:“爸爸带我们去哪里呀?”
“等会你不就知道了?”安娜点了点谢廖沙的鼻子,后者笑了起来。
大家总说他太过好奇了,但是谢廖沙觉得这和母亲有太大的关系。她有时候喜欢这样逗他。
“我去看看爸爸的东西就知道了。”他说,然后一溜烟的跑走了,过了一会儿又跑了回来,小脸有些汗津津的,好像是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藏一样。
“爸爸要带我们去钓鱼!”他宣布道。
安娜给他擦了擦汗,笑:“满意了,嗯?”
谢廖沙点点头,好奇心得到满足就仿佛是饿了的时候吃到了美食一样。如果一直不知道,敏感的谢廖沙就会觉得有些忧虑和不安。
“等会儿记得多喝点水。”她给男孩儿理了理头发,然后笑道:“瞧你的头发,要和安德烈一样了吗?”
谢廖沙有些腼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我会注意的。”他说,看来还是比安德烈更在意自己的外表的。
从出发到到达目的地,大概在马车上呆了两个小时。因为是私人原因,卡列宁并未使用两辆马车,所以三个人只是在一辆马车上。
安德烈是崇拜卡列宁的,这种崇拜随着他逐渐长大,就变得越发明显起来。而谢廖沙,他自然也崇拜自己的父亲,可除了崇拜之外,他又显然并不惧怕卡列宁。
所以,这一路上,谢廖沙虽然端坐得规规矩矩,可一直在不停地说话。
他知道父亲是个不喜欢浪费时间的人,就算手里没有文件,他也在思考。所以谢廖沙说话的对象就变成安德烈了。
说来也奇怪。
安德烈在法国的时候,这段时间明显不喜欢和别人说话,总是摆着一副冷淡的样子,可谢廖沙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语时,他却不厌烦。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表弟,想:大概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吧。
而当事人并未感知到这种肯定,因为母亲虽然有时候会笑着说人人都爱他,但谢廖沙并未真的当真。
父亲有时候教导的话语让谢廖沙觉得,这世界上怎么有人会受所有人喜欢呢?
他自己也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只要有那么几个人是真心爱他的,谢廖沙就觉得非常幸福了。
“到了,下车吧。”卡列宁说。
谢廖沙看到父亲下了马车,脚步停了一下,绕道后面,把钓鱼的用具拿了下去。他在安德烈下车后,有些犹豫。
马车还是有点高的,他在观察靠自己是否可以安全地下去。
但是不等他想出什么办法,一双手已经伸到他面前。
谢廖沙笑了起来,突然觉得,就算安德烈正在经历他不知道的阶段,但对方毕竟还是安德烈啊。
“再挑食你真的会长不高的。”安德烈捏了捏男孩儿的脸蛋,松开之后,一个酒窝就在那微微泛红的地方。
“你又骗我,妈妈说等我到你的年纪,我也会长高的。可能比你和爸爸都高。”谢廖沙说完就背着双手,像个小大人一样走了。
“孩子大了,都不好骗了。”安德烈笑着嘟囔了一句,然后跟了上去。
这地方湖景开阔,又没什么人打扰。
六月的风总是微微泛着甜意,谢廖沙忍不住闭上眼睛皱起小鼻子轻轻地嗅了一下。
“别离湖这么近。”
安德烈拽了拽谢廖沙水手服的大领子,像是拖一颗小土豆一样把他往后拖了几步。
“我不会的。”谢廖沙说,不过也没再继续往前了。
父亲告诉过他,好奇可以,但不要让自己因为好奇而置身于危险中。
“先一边玩去。”安德烈把谢廖沙赶到一丛小花那里,然后去卡列宁那儿帮忙。
谢廖沙叹了口气,然后趴在草地上,仔细地观察着黄色小花上的一只蝴蝶。
他双手托腮,仔细又充满感情的看着蝴蝶扇动着翅膀在吸吮花蜜,过了一会儿,穿着白袜子的小腿也有节奏地翘起来,晃动着。
等安德烈一转身的时候,就看到了谢廖沙已经一脸津津有味的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了。
六月的阳光已经有些热烈了,晒得安德烈白皙的脸也有些红彤彤的起来,刺痛感让他醒了过来。他看到舅舅正和他一样,在瞧着谢廖沙,后者已经脸带微笑的叽叽咕咕的和小蝴蝶说着话。
“安德烈,你太急躁了。”卡列宁收回视线平静地说。
安德烈舔了舔嘴唇,眼神却带着少年人才有的锋利:“也许吧,您知道,我一直都不想按照他们的意愿去过我的人生。”
“我知道。”
卡列宁开始在鱼钩上装饵料,他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平平淡淡的,就像是身上那件看上去舒适的衬衫一样。和他平日里去上班时总是穿着挺贴西装和领子硬挺的衬衫不一样,现在的卡列宁就像是这个午后一样,是舒适和宁静的。尽管,安德烈知道,就算在此刻,卡列宁的脑海里也不可能完全离开公事。
“你从小就有自己的想法,你的父母为此很担心。”卡列宁淡淡地说道,然后把鱼竿甩出去,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外甥。
“别忘记,他们是你的父母,而且很爱你。”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去了学校。”安德烈漫不经心地说道。他对那种正统式的学习从来都没有兴趣,那最终要进入的地方也是,如此虚伪和肮脏。
父亲和母亲以为他只是在闹别扭,但并不是的。
他们爱他没有错,可安德烈却无法把自己渴望做的事情告诉他们。他的心是自由的,灵魂是自由的,他也从不信仰上帝。他的一切行为举止,根本不是上帝的授意。
从很久以前他就在想:如果未来他成为了一个好人,那也是因为他选择成为一个好人;如果他成为了不容于这世界的坏人,那也只是他选择成为一个坏人。
上帝没有教导他,恶魔没有引诱他。
可是,这些他如此坚定的事情,他却不能和任何人说。所以,他不愿意在学校继续呆下去,不愿接受父母的关怀。他选择来到彼得堡的舅舅家。
现在他觉得自己是对的。
他什么都不需要说,舅舅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这并不重要,他只是需要一个地方喘口气而已。
“问题并不是突然出现的,安德烈,问题不是结局。一个问题的出现是多种因素造成的,所以,要解决,也有多种办法。”
“人可以活的肆意一点,但最好别忘记自己的责任。”卡列宁起身,在经过安德烈的身边时,轻轻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这也是,他能给予的较大的亲昵和温情了。
安德烈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父子。
阳光略微有些猛烈,就算在树荫下面,少年也只能微微眯起眼睛才能看清。
他看到卡列宁拍了拍谢廖沙的肩膀,而后者眨了一下眼睛,笑着说了什么,似乎刚从一个美妙的世界醒来。
“责任。”安德烈咀嚼这句话,在这个午后,那些躁动仿佛停止了一般。
当天晚上,安德烈就乘坐火车回去了。
这次是谢廖沙和父亲一起送他上火车的。他问安德烈是不是会回学校,后者只是耸了耸肩膀没有明确回答。
待火车鸣笛响起,哐啷——哐啷——的开走后,谢廖沙勾着父亲的小拇指,仰头天真地问道:“他会回学校吗?”
“会的。”卡列宁回答道,然后牵着谢廖沙准备回去,安娜还在等他们。
出了站内,看到满天繁星,一丝丝热浪裹着一层甜腻的气息从谢廖沙睫毛前吹拂而过,他懵懂地想:所谓的成长到底是什么呢?
他又偏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看到他紧抿的嘴唇,还有,此刻牵着自己的样子。
那些烦恼就被他自己摇头挥散开了,他笑道:“爸爸,以后我要成为和你一样的人。”
“官员吗?”
“我不知道。”谢廖沙诚实地说。
“我是说,以后,谢廖沙也要拥有和爸爸一样的心。”因为,虽然还是不能理解安德烈哥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只要看着父亲,就不会害怕了。只要成为和父亲一样的大人,那么,就算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也不要紧。
我的心?卡列宁楞了一下,看到儿子欢快的小脸蛋,然后微微牵起唇角笑了一下。他停下脚步,在男孩儿不解的实现下,把他抱了起来。
他做的一点都不生疏,因为在谢廖沙更小的时候,他见到自己的父亲就会伸开双手,要求“抱抱”。现在,他长大了,越发懂礼,却也不经常那么撒娇了。
谢廖沙一开始有些惊讶,但很快就轻松起来,软软地说,“爸爸,我们得快点,妈妈还在等我们回家呢!”
“好。”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很不愿意长大,但这是无法避免的。所以觉得,既然无法改变,就应该用更好的心态去适应新的事物。也希望,以后自己可以成为自己小孩的力量,让他快乐,不会忧虑未知。——水木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