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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苏筠水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几个可怕的场景,她连忙摇了摇头,将思绪赶走。
“母亲……”一头冲进关着苏柳心的临时实验室,见苏柳心还好好地躺在那里,似乎毫无意识,心中放松了一点,正要去别的房间寻找,就听见了林筠颤抖的声音:“温……温迪,你说什么?”
苏筠水赶紧循着声音望去,就见林筠站在门边,手中还拿着一个她叫不出名字的器材,手一抖,那器材掉了下去,苏筠水俯身一抄,赶紧接住。借着还未完全退去的夕阳余晖,苏筠水看见林筠的脸上竟然全都是泪痕,苍白的脸色也因为激动泛出了潮红,她张了几次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一双充满希冀的泪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筠水,似乎要她再说一遍。
“母亲,哥哥找到了,哥哥自己找回来了,苏彼方哥哥,回来找你了。”苏筠水放下手中的东西,将林筠颤抖的手握住,一字一句地说。说出这些话的她只觉得眼睛也有些发热,帮林筠擦了擦眼泪,又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母亲,哥哥就在外面……”
“真……的?”林筠的嘴唇颤抖了几次,终于说出话来,也不等苏筠水回答,她就像一只护崽的母兽一般往门外冲去,然而,才冲出几步,她就停住了,看着站在三楼滚梯上的苏彼方,一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没错,这就是她的孩子。
看到苏彼方的第一眼,林筠就确定了。她的儿子长得像她,从儿子小时候她就知道。岁月给他可爱的圆脸添上了棱角,带走了孩童的天真,加上了些风霜之色。林筠捂住了嘴,扭过身子,忽然想起自己形容狼狈,赶紧接过养女递来的毛巾,胡乱抹了两把脸,又飞快地抿了两下头发。
失去儿子的时候,他还是个稚童,现在已经长成一个英俊的小伙子了。而她这些年中,却把自己弄成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妈……”这一个字,虽然发音简单,可是隔了十九年再次叫出来,却像是一块巨石,沉重地压在胸口上。
年幼的时候,最初并不知道自己是被父亲卖给了研究所,因为在研究所都是玩熟了的,所以一开始,虽然在实验室里醒来后,父母不在身边,但他不哭也不怕。直到后来的一次次实验,才让他渐渐地悟出了自己了作用。这些年里,他每年都会见到几次苏衡,因为他是重要的实验品,所以即使苏衡要躲着他,却无法避免两人见面。
他还记得,第一次在实验台上见到苏衡的时候,他已经被实验折磨了好几次,也有些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林筠对他教育得好,他也知道“拍花子”会拐小孩,那一次,见到苏衡,他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喊着:“爸爸,救我啊,他们是坏人!”那时候的苏衡,在他眼中,近乎发光体,爸爸终于来救他了,他终于可以回家了!
可是苏衡的声音却比他冬天里团的雪球掉进了脖子里还要冷:“给他打麻醉吧。今天的实验很重要,千万不能出错。”苏衡扭过脸,不看他的表情,而他,看着苏衡,也觉得走在最前面发号施令的那人,越看越不像是自己的父亲。
他的父亲,在幼小的苏彼方眼中,渐渐变成了一个鬼影。
年幼的孩子瞬间明白了,他作为实验品,至少是父亲默许,甚至是操控的。
他从那一天开始就长大了。
比起父亲的冷漠,没有露面的母亲,对这件事情又是什么样的态度呢?从被关在研究所深处开始,无所事事的苏彼方,只能发呆,而发呆的时候,想的最多的就是这件事情。在不知道父亲的态度之前,他逃过几次,可是每次都没逃出几步,就被拎鸡崽一样地拎了回来,研究所对他的看守也越来越严,可是看见苏衡的态度之后,他却不想逃了。
逃出来,又要去哪儿呢?即使回了家,是不是又要被父母送回来?
想到父亲曾经带他去游乐园玩,把他举高高,让他骑在脖子上的记忆,苏彼方觉得有些讽刺了。研究所的生活,就像是一瓶毒液,将如今的日子染成全黑,又去侵染旧时的美好。
都是假的吧?
后来大了一些,他开始在实验之余,得到了读书学习的机会。而他的“同学”只有一个,就是实验台上的对比组,他后来的大哥。知识和同伴,让他有了几分慰藉和寄托,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应该也早就崩溃了。所以,他才能理解树皮对于同伴的渴求。
要说苏彼方最恨的人,自然是苏衡。苏衡一年见他几次,可在苏衡眼中,他不过是一个实验体,是个有价值的素材。他长大了一些,听研究所的人说过一些闲话。
“之前研究所不是有个天才还是鬼才吗?怎么后来不见了?”
“啧啧,这话可不好说,天才又怎么样?老公在外面勾三搭四,还弄出个好大的私生女儿,听说现在都被气疯了。”
“哎……她老公可不是咱们苏主任?”
声音很低,苏彼方那时耳力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那时没满九岁,一夜没睡,直到早晨醒来,还死死地盯着天花板。
那就是他的家,那就是他的亲人。母亲……也是因为躲着他,所以连工作都不要了么?
从那之后,连苏衡出现在他面前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他和大哥几乎每年都要出国几次,他们被关在恒温的特定箱子里,隔绝了对外界的一切观感,被送上国外的实验台。而后来,出国似乎越来越困难,渐渐的,国外的学者来小研究所看他们的次数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