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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因着初见的时候就常常干这种半夜摸到人家房间的事儿,不小心落下了根儿,总之姚珊这深更半夜地偷偷找起自家这位师父来,是愈发地得心应手了起来。
而等她熟门熟路地摸到隔壁院子的客房,看见师父那间房的灯烛果然还亮着、就连房门也不过就是虚掩着的时候,也不由得生出来一种“果然如此”的默契。这夜半敲门的事儿经的多了,她家师父显然也“闻弦歌而知雅意”,想是早就看出来她又有事儿要找他说,故此专登留了门等她。
姚珊见了这个情形,哪里还不知道师父的心思,当即也不再磨蹭,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轻轻叩了叩门,轻声道:“师父,您可曾歇下了?”
里头开始没甚声音,良久,却听得有人轻轻“嗤”了一声,不疾不徐地道:“这会子偏又有礼的紧,你这丫头是愈发地会妆样子了。”
姚珊忍不住默默朝天空翻了个白眼,暗道,这还不是跟您老学的。初见的时候还整什么规矩、回避呢,这会子却是连这等随意的调侃都能自由地说出口了,这样子装的,真个儿是“友士一出,谁与争锋”?
她暗暗吐着槽,面上却一点儿都不显,仍然温温柔柔地道:“让师父见笑了,那弟子便斗胆叨扰了。”
她一面说,一面推开房门,迈步进了房。一抬眼,就见到她家师父已经换了件儿家常穿的月白中衣,外头披着件玄色的棉袄,正端坐在书案前,秉烛夜读。
扫了一眼那书摊开的那页,却见头一行是“小儿杂症篇”几个字,姚珊心中倒是不由得暗暗一暖,果然,到底是亲自经过了手,她家师父也对她那可怜的小外甥上了心了,如此,这接下来的事儿就更好办了。
她这点子小动作自然还是没有瞒过她家师父的眼睛的,等到见到师父的眼风扫了过来的时候,姚珊已经乖乖收回了窥探的目光,老老实实地请了安,又帮师父斟了杯茶,方才告了座。
虽说芯子的年纪已经一大把,但是所幸姚珊的脸皮近来是练习得愈发厚了,顶着萝莉身子卖个萌啥的,她完全无心理障碍——而且她早就发现,她家师父虽然表面上对此嗤之以鼻,但是其实心里面还是挺受用的。
果不其然,这一回他又没有撑上多久的时间,就又败下阵来。似乎是掩饰般地端起姚珊给他倒的茶,缓缓喝了一口又放下,张老师终是开口道:“你这丫头……也罢,那孩子在那府里左右是不中用的,你若是能够带了你这个小外甥跟了咱们回山里去,我便助你救他一救,也算是件功德。”
姚珊听了张友士这话,心中不由得一喜,当即起身,端端正正给师父磕了个头:“多谢师父,弟子也先代小外甥多多谢过师祖的救命之恩。”
张友士叹了口气,起身绕过书案,亲自将她搀扶起来,摇头笑道:“也不必谢我。所谓救得病,救不了命,一切还是得你先想法子把那孩子弄出府来才有戏可唱——莫要觉得这事儿易成,那毕竟是宁国公府上的嫡子。”
姚珊笑着点了点头,扒住师父的胳膊,咧着嘴儿道:“我省得,师父您就瞧着罢。等出了月,咱们就带着那小子一道儿上路。”
张友士听了这话,不由得踉跄了一下。显然是姚珊这由温柔甜美到霸气彪悍的转变又过于突然了点儿,以致于让他老人家的心脏又有些负荷过重了。于是姚珊赶紧狗腿地扶着他老人家重新坐回书案跟前,又换了杯温热的参茶来。她本来还想着红袖添个香啥的,顺便再偷学两招张老师的绝技,却终于还是被忍无可忍的张老师轻轻挥了挥衣袖,果断地轰出了门来。
夜色深冷,姚珊抬头看了看挂在漆黑的半空里的小月牙,却终于还是收起了满脸的嬉笑,轻轻叹了口气。师父这边儿果然是最好搞定的,接下来,就是去折腾宁国府了。不过,正所谓山人自有妙计,把人家新生的嫡子弄出府来这事儿,她早已经想好了主意,只要按部就班地去做就是了。
次日起来,仍是小桃服侍她洗漱更衣,胡嬷嬷年纪愈发大了,醒的虽然早,但是过了会儿又犯了困,笼着热被窝又睡了过去。姚珊也不以为意,收拾好了之后,索性连小桃都打发了去睡个回笼觉,又跟她们说今儿放一日假。原本她还想说可以自行安排回去同家人团聚或是就在屋里歇息,但是忽然想起小桃和胡嬷嬷家里都是没什么人了的,能在这一天好好歇息歇息倒也是不错的了,多言反倒不美了。故而她便什么都没说,然后她便含笑点头受了小桃惊喜的眼神儿和一叠声的谢恩,自个儿披了大氅往主屋去,预备去请请安,拜拜年。
刚出了门儿,迎面就撞着了二姐儿。却见她也是没有带丫头和婆子,一问却也是放了她们回家过年。两姐妹不由得相视一笑,果然这不苛待下人是尤家的家传习俗来的。因感念这位二姐姐大过年的还想着来找她,姚珊便亲亲热热对挽了二姐儿的手,两人一道儿出了小院子的门,朝着正房而去。
余氏和尤老爷也早就起了身,在花厅里坐着了。张友士到的比她们俩还早,三个大人正坐在那儿喝茶闲聊,见到姚珊和二姐儿相携而来,倒是不由得同时停住了话头,觉得眼前一亮,如同忽然见了一对儿穿红着绿的雪娃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