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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先生,你好。真没想到你会找我,刚刚挂电话,实在不好意思。请问有什么事?”
邱炳昌“呵呵”笑了两声:“是有件事需要麻烦你一下。”
他依然很客气,但宋棠听出一丝不自然的意味,心渐渐的沉了下去:“请讲。”
“你母亲,孙女士,在展览上摔了一套南宋嵌螺钿妆奁盒……”
宋棠耳朵“嗡”的一响:“她发病了?她人在哪儿?”
“徐夫人别急,我已经派人送她去了医院,跟着她的那位陈女士陪着她的。我手下说她现在已经安静下来了。”邱炳昌继续道:“说来也是我的过失,孙女士身体不好,我应该安排人细心照顾的,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到处走……”
宋棠深深吸了口气,打断他:“邱先生的私藏闻名遐迩,邀请函一张难求,请问妈妈是怎么入场的?”
“我这次展览的藏品数量和品种都不少,有古物,也有现代艺术,孙女士年轻时的绘画作品我也珍藏了几幅,这次也展览了出来。按照惯例,我也会邀请艺术品的原作者过来,给我捧个场。”
宋棠手心已经出了不少汗,不得不攥紧了手机,免得滑落下去:“妈妈精神状况不好,你怎么会给她发邀请函?”
邱炳昌解释道:“我秘书负责发邀请函,他就查了查创作者的住址,然后就发下去了。那孩子做事不细致,不了解孙女士的特殊情况。听说孙女士接到电话的时候很高兴,谈吐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她进场的时候看上去也容光焕发的,我又不是h市的人,不大了解她的现状……”
“不细致的人能当上邱先生您的秘书?”宋棠依然无法他们邀请孙静姝参展的事,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可也说不出理由,毕竟双方没有利害关系。
邱炳昌连连道歉:“那孩子是我侄儿,家族情面,实在却不过……对不起,真是对不起,都是我的过失。”
宋棠换了只手拿手机,忍着怒气问:“邱先生找我,是想谈赔偿的事?”南宋漆器存世不多,价格不会便宜。邱炳昌这样的地位,藏品不可能是等闲货色。
“唉……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边疏忽,没照顾好孙女士,本来应该自己承担后果的。别的东西,弄坏十件八件都没关系,但那套漆器,我已经答应要捐给f市博物馆的。我也没有脸向徐夫人要赔偿,只希望徐夫人能帮忙修复一下,可以吗?”
宋棠根本不想沾这事,但她是孙静姝这个精神病患者的监护人,孙静姝犯了事,她是有责任的。她深深吸气,又深深呼气,把那股烦躁给压制住。
修复总比赔偿的损失小。
“徐夫人,还在吗?”邱炳昌没听见她说话,便问了一句。
“在。我会修复那件漆器,但修复效果如何,要看破损程度……”
邱炳昌连忙道:“徐夫人在漆器修复界的年轻一辈里是数得上号的人物,出名的敬业,经你妙手修补的器物没有不重现光彩的。我现在派车来接你?”
“我先去一趟医院,邱先生能否等我几个小时?”
“行,不急,不急。”
宋棠挂了电话,坐回椅子上发了好一阵的呆。
她本以为和孙静姝摆明了态度,就是把这个沉重的负担卸了下来,但她想得太简单了。她安静下来,给陈阿姨打电话:“妈妈接到邀请函出门的事,你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陈阿姨反而责怪她:“你都不管孙太太了,为什么她的事要给你报备?和你说了你是不是要阻止她,不许她去看展览?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难道你还要把她关起来?”说着说着又哽咽了,“如果不是你这么绝情,孙太太也不会情绪这么不稳,一受到刺激就发病……”
陈阿姨思想很传统,坚持“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孙静姝再过分,毕竟没她就没有宋棠,宋棠怎么可以这么冷淡?孙静姝时不时说些委委屈屈的话,娇弱的模样又很容易让人生出同情心,她已经被深度洗脑,是绝对站在孙静姝这边的。
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宋棠不再多说,问清楚孙静姝在相熟的医生那里,便挂了电话。
她去附近的m记买了汉堡,坐在出租车上吃。到了医院,她见到医生,问孙静姝的病情。
医生叹气:“孙女士这几次例行检查,精神状况都算稳定。我刚刚仔细检查了,孙女士她……只是情绪激动。”
宋棠眼前一黑,扶着椅子缓了好一阵,问:“妈妈吃药休息了?”
“没有,镇定剂如非必要,我不会开。”
她深深吸了口气道:“谢谢你了。我去看看她。”
孙静姝躺在病床上,背对着门。陈阿姨坐在一旁看手机,听见宋棠开门,抬起眼皮,一副不满的神情。
宋棠道:“陈阿姨,请你告诉我,妈妈受到什么刺激了,要拿东西砸人?”
陈阿姨淡淡瞥她,但她目光冷冷的,脸上是难得的严肃神情,要出口的指责只能收回去,愤愤道:“居然说孙太太的画小家子气,不可能有大成就。他们懂什么!”
宋棠咬牙:“这几句话就动了手?”
“还有更难听的!”
她从陈阿姨愤怒的描述里,大概还原了当时的场景。有人评点邱炳昌藏品里孙静姝的画作,说格局太小,工于技而不工于艺,难怪成名之后一直没突破。
自视甚高,雄心勃勃希望复出的孙静姝闻言很是不悦,上前理论,说自己是被宋如龙耽误了。对方却丝毫不给面子,说即使没有宋如龙,她这辈子也成不了大师。孙静姝气得抓了旁边陈列的器物就砸了过去。
宋棠听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看了看床上的孙静姝,道:“陈阿姨,麻烦你回避一下,我有话要和妈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