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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子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的感觉是自己是躺在一张木板床上,然后,身下在走动,却没有颠簸和震荡,即便是有些儿的起伏震动,力度也比较缓和,该是船只游走于水中——也就是说,她在船中。
慢慢睁开眼睛,果然,这是一间还算宽敞的单间客舱,虽然摆设简陋之极,只有一张床铺和一张八仙桌子以及两张竹制椅子,桌上摆着两个瓷质茶盅,但是,很干净,一尘不染的,具有如此单间客舱的,起码该是中型货轮啦。
出于女人的本能,仙子在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便是观察她身上的衣服是否整齐——这倒不是她质疑梦同学的思想品德是否合格,毕竟,两人都曾经有过肌肤之亲,就算是让梦同学捡了个大便宜,她也不会计较,实乃天性使然,与他没有关系。
揭开被子,浑身上下,整整齐齐的,还是跟当日的穿着无异,也许,些许的差别仅仅是由于她沉睡之中翻动身子导致裙子有些儿皱褶罢。三少没有动她。她眼神微微一痴,有些儿失望。
不过,她很快也明白过来,这个时候,三少由于妙玉师太的遇难,心情一定难过的要命,哪里还会有风花雪月暗室弄春心情呐。
仙子推开被子,穿上鞋袜,拉开门,走了出去。迎面便见浮肿大脸的史无玡大步行来,微微一怔,这个大汉她曾经在清水河那个小城镇暗中见过,却不知如何称呼。
倒是史无玡谦恭一笑,道:“嫂子醒啦,三少在外面甲板洒太阳呢。”
听见“嫂子”二字,仙子脸上一热,心下油生一丝儿甜意,也没有否认,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被三少绑架上了贼船,除了顺从之外,余者皆毫无意义的,何况,她原本就是敢爱敢恨的巾帼英雄,对三少痴爱十分,三少的手下如此尊称,那么,岂非说明了,她已经获得了大家的承认嘛。
所以,她只是点点头,道:“谢谢大哥。”
史无玡咧嘴一笑,道:“嫂子不用客气,喊我名字史无玡也成,或许叫史队长,更让我有些虚荣感。”
仙子抿嘴一笑,道:“史队长。”
史队长哈哈一笑,道:“嫂子,您还真喊啊,我都脸红啦。嗯,嫂子,您先跟三少说说话,我看里面的午饭做好了没有。”
仙子道:“你忙去吧。”
仙子一路走过船舱走廊,居然还碰上了香川速比、水岛和田和田口新业三人。
没想到,连他们都改口不喊仙子大人,而都是尊称“嫂子”了。
仙子倒是有些意外:“你们都随三少来了吗,那征兵之事呢?”
田口新业摇头晃脑道:“嫂子,我们兄弟仨,跟随的是三少的人,而不是三少的武尊身份,三少去哪我们自然跟到哪喽。”
水岛和田白了他一眼,道:“你就不能好好跟嫂子说话嘛,是这样的,嫂子,征兵的事情,三少已经全权交给中村飞豹和铃木四十六去做了,那一支队伍,也由他们二人掌握管理了,军部也同意了三少这个建议。”
仙子心念电转,极快明白了,随着伊贺派门主藤田三郎之死,总教官冈田一郎隐退而势弱,刚柔流派同样由于仙子“死去”走向弱势,梦同学作为一个新兴势力的崛起,势必会招引很多有心人的关注,再则,梦同学来自外域之邦,倘若任其势力坐大,对于扶桑本土的权力机构产生的动荡因素,将是难以揣测的。与其养虎为患,远远不如任由他离去。
——当然,幕府高层,也秘密商量过是否采取卑劣的手段将梦先生除掉,不过,根据各个智囊团一起研究,得出一个可怕的决论:
如果伊贺派的门主藤田三郎的确身死,那么,数遍扶桑九洲,他只能是丧命于梦先生手上!
除他之外,即便是刚柔流派的老祖长眉老祖和刀圣柳生静音也办不到!
如果,藤田三郎之死,仅仅是一种推测的话,那么,北岚山一役,便可彻底的起到镜子作用:梦先生一刀之威,上百棵两人合抱的参天松树被齐根砍断!
这是铁的事实!
这是何等的武力值?
完全打破了人类对于武学的认知。
在绝对的强势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摆设。
这,正是一力降十会。
如果,真要对付梦先生,那得需要拿出多少人命去填?
何况,幕府权力机构,从来就是相互倾轧,谁也不会傻傻的把自己的实力去扔那个无底坑,让政治对手捡便宜。
故此,当梦同学提出要离开扶桑之时,他们额手相庆,立马集资请了一艘“豪华”货轮,送瘟神一般,星夜把他们一干人送上船。
天气相当不错,
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太阳正天,如此,虽然风凉水冷,却总算感受几许暖和。
船头甲板之上,一袭青袍的梦同学坐在一张油布之上,双臂支撑着,身子向后斜仰,眯着眼睛,望着远方,至于,他是在看什么,估计,连他自己都未必知道。
仙子慢慢的走过去,依着他的身旁坐下,看着蔚蓝的天空和碧浪汹涌的大海,轻轻道:“三少。”
梦同学道:“嗯。”
仙子道:“你在想什么?”
梦同学道:“很快就要回到中土了,要面对很多需要解决的事情,这段时日,有些儿乱,我需要捋一捋。”
仙子道:“譬如呢?”
梦同学道:“一年之前,我老丈人跟我说,他的儿子赫连蒙被诬陷奸杀人妇,并灭其一门,交由刑部审理。”
仙子道:“彩蝶姑娘父亲赫连大人出身蒙古贵族,你那大舅子依仗强势,干些仗势欺人的非法勾当,未必就没有可能。”梦同学苦笑一声,道:“仙子,听上去,你到中土时间虽然不长,却可以短时间的打探到彩蝶的身份,着实不易,果真做了不少功课,真难为你啦。”
仙子道:“或许,在某些暗黑层面手段,我们刚柔流派的确不如伊贺派专业,但是,我一向谨慎行事,不打没有把握之仗。”
梦同学点点头,道:“这个习惯很好。不过,你依然没有认清当今中土的社会阶级构架,所以,还是有些迷茫。”
仙子道:“此话怎讲?”
梦同学眼里掠过一丝刺痛,缓缓道:“自打蒙古人以铁骑踏破大宋汉室江山,人,被分作三六九等,蒙古人乃最高执政者,尊为一等,奴役着我们的江山,把汉族列为最低等级。”
仙子听着。梦同学道:“按照当今元制律法,汉族人如果杀死一名蒙古人,不仅杀人者被判决死刑填命,且家人都获连坐死刑。而蒙古人杀死汉人的话,基本啥事都没有,最多是赔些银钱了事。”
仙子惊讶道:“居然有如此失却公理之律法?”
梦同学眼里掠过一抹痛苦,道:“蒙古人入主中原,在他们的意识之中,他们犹如关外猎物,谁猎取了猎物,他们便是其主人,猎物没有任何资格跟主人谈公平公理。”
仙子想了想,道:“按照你如此说来,你大舅子乃蒙古贵族,倘若奸杀的人是汉人的话,那么,岂非不用交到刑部审理?”
梦同学道:“聪明!我只是稍为解释,你便举一反三明白啦。”
仙子道:“切,莫非你以为我很笨吗?”
梦同学坐正,扭过脸来,轻抚她的长发,温柔道:“是呀,我经常忍不住会想,我的仙子是不是很笨很笨啊,如果不笨,又怎么会喜欢我这个坏蛋呢?”
仙子痴痴的看着他,轻轻道:“谁知道呢?”
梦同学笑了。
也许,正是谁都不知道的喜欢,才是最纯碎的爱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