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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琪一直目送范达尔离开,拖着疲惫的身体和更加疲惫的灵魂,倒头就睡。
梦里是各种光怪陆离的鬼影,安琪被吓醒了就继续睡,反正人总不能被困死,呆在梦里反而有种醉生梦死般虚幻的安全感。
直到兵器敲击地面的声音彻底惊醒她。
安琪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被吊在脖子上的胳膊令她一时无法掌握平衡,加上新房间的硬件设施明显没有洛基隔壁的好,安琪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咳……”
牢笼外拄着长矛的看守清咳了一声。
安琪迟疑着站起来。
看守小哥这才扳动机关,撤去金色的光墙,郑重道:“勇敢的中庭人,你自由了。”
安琪头还晕晕的,倒是认出眼前这位看守正是以前经常负责接送自己、并且在暗黑精灵入侵那晚抵死抗敌、一步不让的小哥。
她用右手揉了揉脑袋:“额……你那晚没受伤吧?你叫什么名字?”
“谢谢你的关怀,但战死亦是我们的荣耀。”明明看来年纪不大说话却老气横秋的看守小哥一板一眼地答道,“我叫安德鲁。”
安琪点头示意“认识你很高兴”,然后走过去,学着希芙的样子拍拍对方肩膀。
“你说……我自由了?”
安德鲁点点头:“是的。陛下邀请您参加王后的葬礼。”
安琪的心瞬间一沉,那种刚刚从梦中醒来、不切实际的餍足彻底被抽离,安琪一下子又被打回到现实中。
她张着嘴好半天没发出声音,最后终于点点头:“谢谢。我们……就这么去吗?我需要换衣服吗?”
疗伤的时候希芙给安琪找了新衣服,创口清理过身上也算整洁,但她不知道阿斯加德的习俗里参加王族的葬礼是否有特殊的要求——她希望最后一次能给予弗丽嘉应有的尊重。
安德鲁摇摇头:“我们没有时间了,请跟我来。”
言罢也不多话,转身引路,带着安琪向出口走去。
直穿过数不清的牢房,来到上楼的短台阶时,安琪忽然拉住对方的小臂:“洛基呢?”
安德鲁略显疑惑地回望她。
“我是说,他会去吗?”
安德鲁面无表情道:“对不起,有辱阿斯加德荣耀的犯人,没有资格参加王后的葬礼。”
安琪欲言又止,皱眉看着对方。
安德鲁见安琪不走,侧身让到楼梯另一侧伸手作出请的手势。
安琪深吸口气,用受伤的手提着深紫色的裙摆拾级而上。
就在安德鲁转身即将跟上时,安琪用右手摘下墙上挂着装饰用的盾牌,回身毫不客气地砸在看守小哥头上。
安德鲁两眼一翻穿着盔甲滚下石阶,发出一阵“吡里啪啦”的嘈杂响声,在暴/乱后已然显得空荡荡的地牢里格外地刺耳。
安琪等了一会儿,小心地朝上面张望,在确定没有其余看守闻声赶来后,才走向阶底,俯身到安德鲁耳边道:“抱歉了。”
安琪单手拖着安德鲁的脚,费了好半天劲儿才把高大的阿斯加德战士拖到洛基小单间的牢门外。
“呼呼……”
安琪大声地喘气,而洛基仍然坐在椅子里,仿佛自从安琪上次看到他起,就连姿势都没变过。
“你在做什么?”洛基微微从书本上抬起视线。
安琪叹口气,抓起安德鲁的手去扳离地至少有一米高的、岩壁上凸起的石板。然而她只有一只手好用,腰又使不上力气,安德鲁看起来至少有二百斤,她试了好几次也没用看守小哥的手够到石板。
“做一件很可能让我再度失去自由的蠢事……”断折的肋骨一阵阵抽疼,安琪冒着冷汗喃喃自语道。
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洛基看起来一点儿都没有为自己母后的离去感到难过,仍然是那副俊美非凡的仪表、似笑非笑的表情。
但弗丽嘉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惦念这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她一定也希望能被儿子再看一眼。
“滚开!我的事不用你管!”洛基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安琪大声喊道。
“蠢货才要管你!”安琪也怒了,咬着牙狠狠一扯安德鲁的手腕,终于“啪嗒”一声,石板随着看守的大手向下一沉,正面走廊一侧的金色光墙缓缓褪去。
而一起褪去的,还有洛基的伪装。
安琪知道洛基擅长幻术——毕竟那在《复仇者联盟》里是他赖以成名的招数,然而她从不知道洛基可以把自己伪装的那么好。
那个看起来自私冷血、什么也不在乎的小王子,不过是他为自己柔软内心构建起来的伪装。
真正的洛基靠墙坐在地上,两条长腿微微屈伸,周围所有能破坏的家什摆设都被摧毁殆尽。他微微仰头盯着安琪,眼里都是不及掩饰的哀伤和狼狈。半长的黑发不再一丝不苟,面色苍白,衣衫凌乱。他赤着脚,脚底是触目惊心的大片血渍。
在安琪看不到的、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究竟是怎样在这狭小的四方空间里、歇斯底里地折腾着自己。
“你……”
安琪看着他说不出话,心里某一处似乎忽然被人狠狠捏紧了,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洛基双手叠在身前,垂下视线讽刺地轻笑一声:“现在你满意了?”
安琪在自己尚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走近对方,缓缓在他身边跪坐下来。
“疼吗?”
安琪的手落在洛基的脚踝上。
他皮肤冰凉,黑色长裤下露出一截清瘦的踝骨。
有那么一瞬间,安琪以为那双冰封起来的祖母绿眼睛是会融化的。
然而下一秒,洛基翻身爆起,一把狠狠按住安琪的肩膀将她仰面压倒在地上,声音嘶哑地低吼道:“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回来!”
“疼……”安琪痛苦地轻哼一声。
洛基紧紧盯着黑头发的少女,轮廓清晰的喉结上下滚动一周,稍稍倾身,让开安琪受伤的手,恶狠狠道,“范达尔说你没事,为什么现在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