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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糼容没有扬声发问,不假思索就往院外奔。
一个人影从天而降堵住了她。
“糼容妹妹别走嘛。”
油腔滑调嬉皮笑脸,看清眼前是孟沛阳后,姜糼容怦怦吓得乱跳的心瞬间安定下来,不由自主轻拍胸膛吁气。
“糼容妹妹看到突然出现的人是我,不再害怕啦?”孟沛阳欢喜无限。
看到是他,确是不害怕了,姜糼容往屋里看,寻思粉妆和侍婢应是无事的,为何会悄然无声。
“糼容妹妹不需担心,我耍了一点小手段,她们只是晕睡了。”孟沛阳了解地安慰她。
“你把她们都弄晕睡了干嘛?”没在屋里还钻外面来,想来不是行采花贼。心里头,姜糼容也不会认为孟沛阳是宵小之徒。
“我天纵英才料事如神,知道糼容妹妹今晚不会在清芷榭歇息,也不会到大厅里守岁,定会来这里与粉妆作伴,便先把碍事人等弄睡着了,免得打扰咱们说悄悄话。”孟沛阳得意地自夸。
确是料事如神,却也不要脸无耻之极,姜糼容不理他,转身便往外走。
哪走得了,孟沛阳身形一闪堵住了她的去路。
“糼容妹妹,别走嘛。”他搔首弄姿摆了个帅帅的造形,问道:“糼容妹妹,我今晚这么穿戴好看吗?”
他今晚极难得地穿着正装,紫红袍上绣着威严的虎蜼,领口袖口绣火藻,纹线细密精致,腰间方团金带束着,富贵端方,配着浓眉虎目,一表人才,好个翩翩如意郎君。
再好看,攀墙入室鸡行鸡鸣狗盗之辈无耻之尤,亦不值得欣赏。
姜糼容张嘴便想啐一口,忽想起季唯说的话,自己总张牙舞爪恶语相向想远离孟沛阳,反而引起他的兴趣,遂收了怒色,上上下下打量,又围着孟沛阳转悠了一圈,抚唇轻笑,娇滴滴道:“孟世子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玉树临风……”
姜糼容一口气念了许多形容美男子的成语,孟沛阳始则满面喜色,后来越听脸越沉,嘻笑僵僵地挂脸上,整个人有些傻呆呆的。
这家伙受打击了,姜糼容心情大好,想忍没忍住,嘴角抽搐了一会,终是纵声大笑起来。
“糼容妹妹,你竟然捉弄我。”孟沛阳可怜兮兮叫,一副良家好男被人调戏的模样,只差没高声大喊“来人啊快来救我啊!”
这厮真真让人无语,要说坏他也不坏,可就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姜糼容不想再和这个不着调的纨绔多说话,微蹙眉寻思脱身之法。
“糼容妹妹,你别不理我啊,季唯能帮你的,我一样能,我还比他更厉害,有武功要办什么事很方便,随时能进李府来保护你。”孟沛阳大言不惭夸自己。
姜糼容呸了一声,乜斜大眼,嗤笑道:“自身难保还好意思吹嘘,那日给人家打的一身伤忘了?”
“你……糼容妹妹,我那是装着打不过他,不这样,我娘能把戚晚意恨之入骨不再逼我娶她吗?”孟沛阳说不下去,简直欲哭无泪了,“连季唯都能想到的事,你和我这么亲密的关系,怎么就想不到呢?”
谁和他关系亲密了?不要脸!好奇心压倒一切,姜糼容不骂他,问道:“你说季唯猜到你假装不敌那壮汉?”
“当然,他瞥一眼那壮汉身上的伤,便知我定假装不敌还挨了很多打了,他应该也看出我是故意挨打让我娘生戚晚意的气,说来,季唯还是真明察秋毫使人无所遁形。”
那是!姜糼容有荣与焉,心中乐甚,不那么讨厌孟沛阳了。
“巫蛊事件那天云起奔出府去,我和季唯分别写下推测,我们都猜云起奔出去是找李逸了,李逸一定是暗中通知薄李氏过来,然后事情又不了了之了。”孟沛阳更得意地显摆,“季唯猜对了,我也一点不差。”
这厮脑袋是挺聪明的,姜糼容心暗暗赞,又有些不解,季唯身在公门,自是对案件推测感兴趣,孟沛阳总爱卖弄这个真让人闹不清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说姜糼容不明白,便是孟沛阳自己,也不是很明白自己干嘛总想和季唯一争高下。
京城风头最劲风评最好的青年才俊,莫过于李家兄弟和孟沛阳季唯四人。
李逸五岁能诵八岁成诗,才名远播,当日参加科举时,若不是身体弱中途晕了过去,人皆说定能得中状元的。
李昂和孟沛阳最风光的是身世,侯府嫡子和国公府嫡子,均已封了世子,当然两人的容貌亦不错,武功也很好。
季唯能与他们齐名,最初是因为美貌,秋水含烟似的眸子,两片桃花瓣似的嘴唇,白玉般温润的面庞,其艳质赛明珠别具幽情,其洁似流风卷白雪韵致倍清,令人见之沉迷忘俗不思寝食。
对因美貌与自己齐名的季唯,孟沛阳极是不屑的,觉得季唯绣花枕头一个。
后来,不知从何时起,人们提起季唯时,不再提季唯的美貌,只说季慎之又破了什么案什么案。
渐渐的,季唯的声名远远地凌驾于孟沛阳和李昂李逸之上,孟沛阳对季唯也好奇起来。李昂接到姜糼容托转交季唯的信,去给季唯送信后告诉孟沛阳了,孟沛阳对季唯的声名竟传到千里之外闺中小姐耳中起了说不清妒意。
姜糼容给名扬京城的刑名高手写信,除了有案情求助不作他想,孟沛阳当时很想赶往靖海关破案,却因韩夫人反对百般阻挠而没有成行。
在鄄城外看到从靖海关方向而来的一辆马车放缓了速度,车夫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孟沛阳便知车上是姜糼容。
掀起车帘子的瞬间,孟沛阳的视线先落在季唯身上,他目力甚好,一眼便看到季唯衣袍上属于姜糼容的头发。
孟沛阳有些意外,季唯声名在外,除了听讼清明决事果敢,人们议论得最多的还有他寡言高傲冷情的性格,从不对女子假以辞色,他与姜糼容只相处了近一个月,便那么亲密了吗?
姜糼容朝孟沛阳龇牙裂齿恶声恶语,孟沛阳极是感兴趣,为了试探季唯,他极无礼极亲密地纠缠姜糼容。
李昂的到来打断了季唯到唇边的话,孟沛阳有些遗憾听不到季唯会说些什么。
李家拉马车的马是良驹,不是季唯的老马能相比的,孟沛阳却特地吩咐马车夫走慢些,果然季唯跟上了,在他们后面不远。道路受阻暂停车时,孟沛阳故意折了梅枝当众示爱,季唯果然没控制住,下了马车过来拉走姜糼容。
一开始缠着姜糼容是想试探季唯,后来……孟沛阳开心地笑了。
他发现自己歪打正着,姜糼容张牙舞爪的模样那么可爱,比他见过的或温柔娴静,或妩媚冶艳,种种风情的闺阁小姐要迷人得多。
把小野猫驯服了搂进怀里,会是什么滋味?孟沛阳想起初见那日马车里,手指在姜糼容口里撩拔时的激荡,身体霎地有了反应。
孟沛阳想得出神,笑容猥-琐,姜糼容见机会难得,不再迟疑,走出院子她怕孟沛阳回过神来追上,悄悄往廊下走,一闪身从屋子一侧走屋后而去躲进藤蔓架里。
孟沛阳快活的很,迷糊里暖阁春深,红烛高烧花馥佳人娇,猛然清醒过来,面前已空无一人。
好机灵的小野猫!孟沛阳脸上笑容更深,身体一纵跃上屋顶。
大年夜李府各处点了不少灯笼,虽没有白天的明亮,却看得也不差,院子外面的卵石小路视线之内没看到姜糼容的身影。
孟沛阳目光落在脚下的屋子,继而游移到屋后的花架藤蔓上,忽哨了一声,抬步要往下冲,又停了下来,飘然下地离开了问梅居。
姜糼容要捉迷藏,那就陪她玩玩,她一时半会不敢出来,自己先去找李昂说会儿话再过来。
姜糼容拿不准孟沛阳走了没有,确如孟沛阳所想,本拟多隐慝些时的,只是冬日着实太冷,受不住,咬了咬牙走出来。
孟沛阳不在了,姜糼容暗暗高兴,问梅居众人沉睡着,她也不留下来了,跟孟沛阳说了那么多话,已近午夜,李宗权想必不会再使人来寻她去大厅一起团聚。
姜糼容回清芷榭,进起居厅时愣住了。
灯影里一人明丽如朝霞,眉眼风流光华韵秀,不是季唯却又是谁?
季唯看到姜糼容,眸瞳璀璨,站起来快步朝她走过来。
“你怎么这时来了?没陪吕大人守岁吗?”姜糼容小声问。
“我很想看到你,就过来了。”
“那你也不能到我院子里来,这样会招人闲话的。”虽然看到他很欢喜,姜糼容还是指出来,怕季唯有些地方傻乎乎的。
“我来找你给人知道不好吗?”季唯一向不注重男女之情,启蒙的李昂出入薄染衣的院子表现平常的很,他只当不要紧的。
他进来也是不避耳目进来的,李宗权和高夫人正忙着,他和李昂说要找姜糼容,李昂不假思索便点头,他便过来了。
“肯定不好。”姜糼容小声道,左右看了看,侍候她的丫鬟一个不见。
他不会和孟沛阳一样,用迷香把人都熏睡过去吧?
“她们都出去看热闹了。”季唯看出她的想法,笑着解释,复又收了笑,长指抚上姜糼容嘴唇,“怎么咬伤的?”
什么热闹让那么多下人不守规矩留一个下来值守的都没有?姜糼容没去细思,愤怒地把晚上李逸害的自己差点当众向他求-欢的事讲了。
季唯哪个时候都是好听众,一言不发专注地听着。
姜糼容讲完骂过了,胸中郁气尽消,说了太多话有些口渴,嘟嘴道:“你倒杯水给我喝。”
季唯没动,他定定看姜糼容,一双纯黑的眸子若有所思求知若渴。
“想什么?快去倒水给我喝”姜糼容用手肘顶他。
季唯没动,“你把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