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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静静的,空荡荡的,火炉里的炭火烧得极旺,红彤彤的,劈劈作响。案上香茗袅袅,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苏云岫和林如海,一左一右分向而坐,明明离得不远,可却如隔河相望,又能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的距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刹那,又或者已过芳华,林如海轻咳了一声,转头看她:“你……可好?”
话一出口,便觉不妥。纵使他不曾耳闻探明,但也能想象得到,一个年轻姑娘带着嗷嗷稚子,既无恒产,又无依靠,在这异地他乡生存之艰难,更不遑说还要挣下这份家产基业,所吃的苦,所遭的罪,怎能称得上好?这般思量,心中亦不免生出几分赞叹和感慨。
“民妇本分规矩,自然衣食无忧。”苏云岫眉梢轻扬,唇畔笑意不减,声线温和柔软,却又透着清晰的疏离漠然,“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也不敢烦劳林大人费心了。”
似曾相识的口吻,林如海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继续往下说。
屋里又恢复了先前的静,默然一片。沉甸甸的静谧,却丝毫不曾影响到苏云岫的情绪,也不觉得难捱,耐心这东西,她从来都不缺。十年前如此,十年后更是如此。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林如海心中的苦笑越发得重了,记忆深处的形象再一次不自主地浮上心头,似乎当初也是这般耐得住的心性,这般比激烈争执更难捱更严苛的对峙,若是母亲不曾开口,便这般静候着,干耗着,也绝不肯失了先手。巧的是,一次又一次,干等不起的人,却从来都不是她。而区别的,只是自己不再有母亲帮衬着,心疼着。明白她的用意,林如海却不得不妥协,不得不将先机拱手相让。
心中轻叹,心思一转,林如海索性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苏轩今年十一了?”看到她猛地偏过头来,清冷冷的目光望着自己,心底却是一松,有气有怒总比冷刀子渗人来得好,便坦然地迎向她的视线,笑着反问一句,“我若不这般问,你会主动跟我提起苏轩的事?”
苏云岫眼波轻转,从他的眼睛上移开,嗤笑道:“澹宁与你非亲非故,至多不过有一面之缘罢了,我为何要跟你提他?”伸手取过案几上的茶盏,碗盖儿轻轻拨弄着漂着的茶叶,冷眼看它如同江边浮萍随波逐流,勾唇轻笑,“十一,十一了又如何?难不成你真的以为他会是你的儿子?”说着,又偏头看他,语气仍是那般轻柔缱绻,颇为可惜地喟叹一声,唇畔的弧度却有种说不出的讽刺,“没想到,十年未见,当年那个智深谋远的林大人竟然变得如此天真了。”
林如海脸色一变,目光锐利地盯住她的眼:“是我天真,还是你天真?我既然会跟你提及此事,自然是有了万全把握、确凿证据,可不是你这片面之词就能掩饰敷衍得了的。”
难道真的有证据?不是在诈她?苏云岫心中发慌,虚得厉害,可仍然兀自坚持着不肯露出丝毫的软弱,争锋相对道:“那你便拿出证据来,何必跟我多费口舌?”时隔多年,她就不信,真的被他找到了什么证据,要是真有,他林如海还能这么好心大度地坐下面前跟她扯东扯西的?
“你不信?”林如海忽然笑了,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却也一下又一下地敲在苏云岫的心上,让她越发得不安,“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