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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凉的北风中,柘枝城犹显萧索。 从城下望去,看不见一个人影,破烂的旗帜随风猎猎作响,仿佛在控诉战争的残酷。
宁远铁骑兵临城下是十天前之事。伊捺并不害怕敌人攻城,反而是相当期待,凭借着高城和绝对兵力上的优势,他有足够的把握击败来访之敌成就他的赫赫威名。然而,敌人并未如他所愿,十天来只是在城下骑射骚扰,似乎是来武力示威,没有攻城的打算。
李怀唐欲西征的消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敌人强大得可怕,不过,伊捺没想过将全部希望寄托在突骑施人的援军之上,有,固然可喜,无,也正常得很。无论有无援军,伊捺都做了充足的准备,束手就擒不是他的风格。伊捺的自信是建立在十万大军和五万民夫的基础上,建立在全城皆兵的基础上,十五万是他的基础兵力,只要他愿意,全城无论男女老少统统可上城戍守,这样的铁城,即使是强大如**也毫无办法,更别说新近崛起的宁远铁骑。
伊捺从来不是个安份的人,自恃兵力强大,他不甘心被动挨打,于是惊心设计了一场伏击,企图先通过连续的不战而退麻痹对手,却不知为何被对手洞悉计划,全歼了他仅有的三千骑兵,当时若非他机警,见烟起即刻率数万步军后撤,否则柘枝城早已被对手一举攻破。此战过后,他对李怀唐是又恨又怕,甚至怀疑运气之神是不是在眷顾着李怀唐。
伊捺没有气馁,他的手中还掌握有十数万大军,野战不足,守城有余。他是沙场老将,知道如何才能扬长避短,以己之长击敌之短。很自然地,他选择了龟缩迎敌。
柘枝城下的对峙由此开始,一连十天,进攻一方每日惯例先是号角擂鼓,然后是声势浩大的绕城骑射,无穷无尽的箭矢消灭一切敢于在城头上露脸的守军,将守军的士气渐渐封冻在冰点。
一如既往,伊捺很有耐心,每天他必到城楼上观看敌情,虽然每天报告到他面前的敌情已经让他听得厌烦了,就像连续十天每天都听同一歌曲的效果一样,而且还是重复地听着,没办法,命令是他下的,每天至少五报。
“今天的敌骑好像少了些。”站在安全的楼塔内,伊捺疑惑地自言自语。
“或许是箭矢不够了吧?又或许是他们也厌倦了。”身边的将士如是回答,语气里透露着一丝懒慵。
伊捺也有同感。从古到今,还没听说有哪方是通过箭雨破城的,箭矢再多也经不起如此挥霍,总有消耗殆尽的一天,而守军除了头天因为没有经验死伤上千人外,接下来的九天合计也只伤亡了千人,照这样的度展下去,敌骑很快就无计可施。
“吹号,让他们听听我们的战意!”伊捺得意地笑着。号角声肯定会刺激敌人,让箭雨更密集,但是他不介意敌人消耗更多一些箭矢,这对他以后的防守更为有利,至于死伤个千把人他才不在乎,这几天他学乖了,将精锐雪藏起来,留待决战时使用,经受箭雨考验的都是老弱。
对于守军的挑衅,公孙文远气炸了,他主动请战:“上将军,让强弩阵上吧,教训教训那些石国人!”
李怀唐阻止了公孙文远的冲动,表情平静得很。和伊捺一样,他也是每天带着中军在柘枝城东门外观战。随同的将士或多或少都有疑惑,虽说柘枝城城外已是他们的天下,可要攻克柘枝城恐怕难度不小。不少人认为,他们的上将军似乎想要困死城里的守军。当然,宁远铁骑的兵力远远不足以围城,但是柘枝城的地势特殊,为药杀水的两条直流南北包夹,只要堵住其东面,其余三面再派游骑隔河巡视,城里的守军就算能进出也逃不远。
在监军李静忠看来,李怀唐明显是不作为,这样的攻势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在敷衍了事,或许是一种对大唐不出兵也不支援的变相抗议。
李静忠的脸色开始变得阴冷,攻打柘枝城都这么磨磨蹭蹭,指望李怀唐光复碎叶镇肯定无望。当初圣上欲派人到宁远城监军并视察西域的具体形势传闻一出,他便向高力士毛遂自荐,宁远城在宫中的内侍们看来是个荒芜之地和战乱之地避之不及,而李静忠却不这么看,他在宫中默默无闻,难有出头之日,与其惨淡一生,还不如去拼搏一番立功进入皇帝的视野。因此,他有了一个好开始,出长安前,被破天荒封为宣威将军,虽然是个武散官,毕竟希望的种子已在芽。可是,如今看来,李怀唐似乎不如他所愿,让他带着荣耀回唐的希望变得连渺茫都不如。
与李静忠同处一排的是石国前国君莫贺吐屯,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这也是他着急着想从伊捺手中夺回权力的原因之一,但是因为之前的莽撞差点中了埋伏,以致于他不敢再多言,他实在猜不透李怀唐的用意,出动数万人,耗费大量的粮食,难道只是为了到柘枝城城下炫耀武力?
两人各怀鬼胎,目光不约而同触碰到一起。或许是受到莫贺吐屯的鼓舞,李静忠忽然驱马悠悠地来到李怀唐的身侧,用他的方式表达不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将军似乎说过要从突骑施人的手里拿回碎叶镇。”
李静忠的话听似不着边际,而李怀唐却听出了针对他的意味。
李怀唐似笑非笑,侧头看向李静忠,淡淡地说道:“宣威将军的记性没错,我是这么说过。”
李静忠道:“很好,那,上将军认为石国人较之突骑施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