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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梦溪应承:“好,没问题。”
孙青数算了一下时间,纪梦溪说明天就走,估计没有时间了。就说;“那我现在就去给你拿,然后送过去。”想起来备用钥匙不在她身上,又说;“还挺麻烦,得找一个离正扬,我没有江南家的钥匙。”
纪梦溪直接说:“我直接联系离正扬好了,不用你麻烦了。”
他给离正扬打电话。
离正扬听说纪梦溪要去Z城一点儿都不意外,即便不是工作顺便,每隔一段时间纪梦溪也总会过去。说到底都有那么多的不放心,这样的心情只怕没人比他更能体会。
告诉他:“行,我拿了之后给你送过去。”
纪梦溪采折中说法:“你过去开门吧,我正好在外面,直接过去拿上,免得你再跑一趟。”
挂了电话,看窗外景致熟悉,觉得那个小女孩儿什么时候见过。车速放慢,认出来,是那天在停车场看到的,林乐的女儿。
已经是晚上了,小家伙一个人坐在马路边上,纪梦溪四处看了看,没看到有大人。这个时候只留一个孩子在这里很不安全,把车打到路边停下。
下了车直接走过去。
林向雨还认识纪梦溪,而且很喜欢他,感觉到有人走近,一抬头,笑起来,奶声奶气的叫他:“叔叔。”
纪梦溪蹲下身,看来是哭过,小脸上泪痕宛然,这一刻偏又笑着,很心疼人的模样。抓起她的小手,问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长呢?”
林向雨有些稚气的说;“姥姥去买东西了,让我在这里等她。”
纪梦溪看一眼,路对面果然有一家超市,灯箱闪烁。就问她:“是去那里面了么?”
林向雨点点头:“是。”
纪梦溪抱起她;“来,叔叔带你去找她。”
林向雨两只小胳膊环着他的脖子,对于纪梦溪会出现在这里,感觉神奇。
“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纪梦溪笑着说:“路过,看到你一个人在这里就来看看。你还记得我是谁对不对?”
林向雨点头。
“那天我摔倒了,是叔叔抱我起来的。”
纪梦溪夸她:“真聪明,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林向雨。”
“林向雨,真好听的名字。”
超市里林母在和老板说话,看来是熟悉的人,聊得正热切。
林向雨唤了一声:“姥姥。”
林母一下没了声音,回头看到纪梦溪抱着林向雨进来了,顿时色变,老大不高兴的模样。
尴尬的看了熟人一眼,过去把林向雨接过来,没有继续抱在怀里,扔到地上。烦燥的看着纪梦溪,冷冰冰的说:“你是什么人?怎么随便管别人家孩子的事?”
纪梦溪也有些看明白了,她这个样子显然是刻意把林向雨丢在外面,估计是怕她丢脸面。
面无表情的提醒她:“现在这个时候把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留在外面,很危险你知不知道?你是她的姥姥吧?怎么这么没有责任感?”
林母有些火大:“你什么人啊?我们家的事用得着你说。”
林向雨扬起头,天真的说;“姥姥,他是好人叔叔。”
“啪!”
猝不及防的一声响。
阻拦不及,林母那一巴掌已经抽到林向雨的脑袋上。
小孩子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疼,哇哇的哭起来。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没礼貌的东西。”
纪梦溪没见过这样当家长的,当年林乐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也都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没能打下去,最后生了下来,看来林家至始无法接受。只怕这孩子的日子一直都不好过,要被大人毫无顾及的苛责。
知道他一个外人,说越多的话,对这个孩子越是难为。
纪梦溪眸色变得寒凉,蹲下身,咂林向雨:“乖,别哭了,勇敢的孩子不哭才对。”
林向雨比一般的孩子好哄,哭起来声音也不大,嗡嗡的,纪梦溪一句话便能安抚。泪眼汪汪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纪梦溪不敢再多留下去,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告诉她:“乖,那叔叔先走了。”
转身走到超市门口,便能店老板问:“这是林乐的孩子?”
林母语气明显顿了一下,只说:“丧门星。”
中间发生这么一个插曲,过去的时候,离正扬早已经到了。
坐在沙发上等他,听到敲门声,掐灭手里的烟去开门。
纪梦溪抱歉道:“路上发生点儿事耽搁了,不好意思。”
离正扬笑笑:“没事,也是才到。”指了一下:“就是那个包,里面有她的几件衣服吧,估计还有其他的什么,看来是用得到,都给她拿去吧。”
纪梦溪打量了一下,江南小小的家几乎快要搬空了,去Z城很有一段日子了,自己回来的时候会搬一些,朋友家人去看她,也会捎几件。渐渐的,像是快要搬空了。
就像要把人的心里掏空了一般。
离正扬之前坐在这里抽烟,一个人闷闷的,房间内很安静,欢声笑语宛如过眼云烟。那滋味只能用寂寥来形容,让他的心口一冷,尽是无助的荒凉。
只怕她是不会回来了,哪一天那个城市呆得熟悉了,厌倦了,再辗转下一座城,哪一时才会想着回来呢?
第一次跟纪梦溪说这样的话:“要是能把她劝回来,就让她回来吧。一个人只怕时间久一点儿会垮掉。你知道她根本没有办法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指望我们这些朋友时而去看一下,根本无济于事。”
纪梦溪总是那个最沉重住气的,不是不担心,也不是不挂念,可是她要走,要远走高飞,拦着她,只会让她更痛苦。
拍了拍他的肩膀:“江南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做的决定虽然会苦一点儿,但她咬牙挺到今天,说明承受得住。现在有了工作,慢慢会恢复一些,就让她放逐自己一段时间吧。”
离正扬点点头,真的无话可说。知道是自己不理智,即便是个孩子,求学,工作,也有在外面数十年的,多少人一辈子背井离乡。江南不是小孩子了,更不可能禁锢起来一辈子,没人有那样的权利,是她自己想走,谁也拦不住。劝回来又如何?
江南打了漂亮的一仗,法务部的人都知道了。
有同事上来恭喜她,知道她这是考核通过了。没想到这么措手不及,也都是事过,大家才跟着恍过神。
江南才知道,原来永新集团还有这样的制度,进了公司对新人是要考核的。不过想想也对,秦秋彦也说了,他们公司同样不养闲人,不试试新人到底有几把刷子怎么行?
接下来工作寻常稳定,没跟秦秋彦近距离接触过。只一次,还是跟同事外出办事,回来的时候在大厅和秦秋彦迎头碰上,后面跟着助理秘书。冉冉步伐走得很快,眼波淡然的看人。
她和同事站到一边跟他打招呼问好。
也不过微颌首,很快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离开了。
进了电梯,女同事夸张的捂着胸口,说她心跳加速。
江南一脸呆怔,倒是没什么特别感觉。有些木讷,细细品了,滋味也像略微别样。可能一起吃饭那一晚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怎么都没想到秦秋彦也有那样的感情,寻常人的爱恨痴嗔。知道他是把她当成了旁人,所以不打算计较,抛到脑后忘记了,自动上班,努力工作。
再像刚刚,见了面还依旧如常,远没有想象中的难为情或者不自在。
知道自己之前是多虑了,安下心来。
一天工作起来都很有劲,经手的事情没有哪一样是真正陌生的,所以应对自如。
下班之前,纪梦溪打来电话。
问她:“是不是快下班了?”
江南已经关了电话,正准备离开。打笑他;“料事如神啊,怎么,要来接我下班么?”
纪梦溪有些难为的说:“这个还真有点儿难办,我得请阿拉伯神灯帮忙,如果他肯帮这个忙的话,估计就没问题。”
江南彻底笑起来:“好啊,它要是肯帮忙,那么晚上我下血本请你吃大餐。”
纪梦溪正儿八经的说:“那我先挂电话了,求一下试试看。”
几分钟后江南下楼,怔愣当场。
几米之外,纪梦溪西装革履,夕阳斜上身,英俊得没话讲。
笑一笑,风流倜傥:“今晚让你破费了。”
江南抚着额头,无可奈何的笑起来。
是真的很开心:“今晚就请你吃大餐。”快步走过来,满是惊喜的问:“你怎么来了?提前也没打个电话。”而且还找到她的公司来了,竟像无所不能。
“来这里办公差,不过一天完成了。正好明天休息日,就让同事先回去了,我在这里叨扰两天,没意见吧?”
“没意见,求之不得呢。”
纪梦溪一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这个觉悟可以,行啊,一段时间没见你进步了。”
江南得意洋洋:“与时俱进么。”拉着他去提车,边走边炫耀:“我现在有车了,离大总裁送的,小三十万呢,出手多阔气。”
纪梦溪跟着说;“是啊,生意人就是有钱。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自己的车都快开不起了。你没见么,现在出门就搭顺风车,顺不顺的都搭,自己的车不敢动弹。”
江南拿胳膊肘儿撞他。
“别哭穷,有你们国家公职人员逍遥自在的么。离正扬他们一年纳多少税,全都养活你们了。有点儿良心吧。”
“我怎么没看到?没见哪个纳税人把钱打我帐户上啊。”
……
两人说说笑笑,奔停车场去。
车子停了很长时间没动弹,后座一直没传出指示,司机不知道怎么办,只得请示:“秦总,是要回家么?”
秦秋彦一直眼望窗外,薄唇抿得很紧,连唯一一点儿颜色都失去了。
没吭声,直到看着那辆标致508开出来,再呼呼的消失进下班的车流里。烦燥的摘下眼镜,将目光收回。
司机问了一声没回答,很有眼力见的,不敢再说话。
老板莫名心情不好,很不好,一路上车厢内都是让人窒息的冷气流。司机觉得喘气都困难起来,想将车窗打开透透气,愣是没敢动弹。
秦秋彦心情如常的时候,就没什么情绪。再略一烦燥,连话都懒得说,只是冷。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家,秦凉在门口看到,迎过来。
礼貌的打招呼;“爸爸,你回来了。笑笑已经把饭做好了,我们在等你开饭。”
秦秋彦摸了摸秦凉的脑袋,只说:“爸爸没胃口,你和笑笑吃吧。”扯下领带直接上楼,走到一半想起来,转过身看向楼下:“钟笑,明天再帮我买一副镜子。”
钟笑狐疑:“你平时戴的那副呢?”才发现,果然不见了,一副艳光滟滟的桃花眼,即便这样面无表情,还是噼里啪啦开得生动。艳压群芳的死男人,让女人还怎么活?
秦秋彦转身上楼。
轻描淡写:“碎了。”
当晚江南请纪梦溪吃火锅,老早就想吃,可一直都是一个人,没什么朋友,想拉个人一起,也实在找不出。自己吃这个很没情绪,难得今天纪梦溪过来,江南喜滋滋的,直接就把车子开到这里来了。
打见面,纪梦溪观察入微,觉得这一段时间江南的变化还是挺大,比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变化明显。估计是跟从事拿手的工作有关系,得心应手,更容易有信心,如此渐渐恢复了点儿生命力。
“是不是很久没吃这个了?”
江南点好了菜,等着上菜的时候,帮他把水倒满。
“一个人吃没意思,上次离正扬来,正赶上焦头烂额的时候,也没一起好好吃饭。”
“一个朋友都没交?”纪梦溪闲闲的端着杯子问她。
江南喝了一口水:“工作换得很勤,哪能交到什么朋友。”
纪梦溪见她小半张脸都要埋进杯子里,知道不是没有时间,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心结仍旧打不开,兀自拘泥的活着。回家一个人,上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孤僻的像个幽灵,自己却觉得很好,宛如肆无忌惮。纪梦溪从不一语道破,给她时间,让她慢慢窥探这世界,小心意意一步一步的走出来。
像一只破茧而出的蝶子。
话峰一转,说起其他。
“我前几天见到林乐的女儿了,一个很漂亮聪明的小姑娘,看样子林家人对她不好,所以孩子有些过份懂事,倒是很可怜。”
江南皱了下眉头,放下手里的杯子。最见不得小孩子不好,觉得是造孽,像在剜着人的心。不敢想,此生最趋之若鹜的痛触。
“林乐那个心态要是调整不好,我想她对孩子也不会好。”但指望她调整心态,似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这个女人怎么说?彻底幻化成魔了,只怕自己的心性连她自己都掌控不了。江南对林乐还是很有几分了解的,林乐那样的性格,真的不能变坏,一旦变坏了,咬牙切齿的,就是很坏。十足的恶人。
这些年她也有些怕了她,不敢沾她的边,恨不得离她远远的。那就像是个生了红眼病的疯子,从来见不得别人比她好。心中稍有不平,就会想方设法的破坏,使绊子,直到别人变得很不好,最好远不如她。林乐才会真正舒坦起来,善罢甘休。
当年她明明什么都知道,知道她才生了孩子不久,经不起那样的刺激,还是发了条咄咄逼人的短信给她,江南永不忘那一刻握着电话,看屏幕上的字字句句什么滋味。天崩地裂,天塌地陷,绝望到一度想去赴死。总算有那么多年的交情,林乐明明知道她是怎样的烈性,还是伸出一只手来推她上绝路。江南觉得那样的林乐,只怕早和魔鬼交换了灵魂,一辈子只能如此了。反反复复的让人寒心,直到彻底冷透了,对她半点儿的企及都没有了。
总算她这些年过得也很不好,林乐估计心里平衡了,才肯消停下来。
纪梦溪想起那天在停车场见到林乐的场景,摇了摇头。
感叹:“那个女人,实在让人无话可说。”纪梦对林乐印象不好,而且是根深蒂固铸就的东西,想改观都很困难。
江南来Z城很久,就是来之前也是浑浑噩噩,别说关注,根本忘记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只知道当年的事一出,黄宇随后把她开除了。所以不知道她后来做什么工作。
道出心中疑问。
纪梦溪还真是不好说,那一日见她浓妆艳抹,连本来的面目都要看不出了,很难猜测出,做什么样的工作,走那种装扮的风格路线。
不再提她,锅煮沸了。
纪梦溪把江南喜欢吃的东西放进去烫熟,然后挑出来放到她碗里。告诉她;“快吃吧。”
夏天本来就热,很多人是不吃这个的。即便室内有空调,热火朝天的,还是吃出一身的汗来。
纪梦溪早就松了领带扣子,热气扑上来的时候下意识往后躲,这样衬衣还是被汗打湿了。更别说吃了,叫了冰镇啤酒,喝下去才算好些。东西没吃几口,一直看着江南吃,顺手帮她烫熟。
吃过饭出来,纪梦溪不想早早的回酒店。
江南陪他到热闹繁华的地方转一转,Z城是个灯红酒绿的不夜城,越是晚上越能看出来。
纪梦溪问她:“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江南想也不想:“等到想离开的时候就离开。”
“那要是一辈子不想离开了呢?”纪梦溪侧首看她,瞳光幽暗,不像是玩笑话。
江南也曾认真的想过这件事,觉得可能性不大。哪一座城市都会变得熟悉,无论它有怎样的阡陌交错。就像自身体内的血管那样,虽然不能枝枝末末都看得仔细清楚,可是哪一处疼,闭着眼还是可以感觉到。就跟一个城市的一个角度,不知道,可是居住的时间久了,提起来,就不会陌生。
她知道那一天一定会来,也担心会变得同样的怅然若失。但毕竟还没来,所以不要欲知,就先这样吧。不过就是一场放逐,本身就是没有计划的。
笑着回答他:“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定居下来,把家人也接过来。”
纪梦溪按了按眉骨,无奈的钩动唇角,若有所思。
“看来我得张罗调工作的事了。”
江南问他:“现在工作怎么了?要往哪里调?”
纪梦溪仍旧温温的笑着,没说话。只道:“送我回酒店,陪你吃火锅出了一身汗,衣服太不舒服了。”
江南送他过去,正好把包拿回来。
进门就整理,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就是几件衣服,扯出来。发现自己傻了,都穿不到了,还拿来干什么。当初不知道怎么想的,还是一股脑装到包里准备带过来。